[小小说]求职记

    王八蛋！又骗了我五十块。上次介绍我应征文员不成功，这次我干脆放下架子，改做服务员，结果又被收了五十块，两次加起来一百，居然还不成功。那些个单位不是说招满就是干脆说没有招工这回事。广州的职介所是不是都那么骗人，介绍费死活不退。哼！走着瞧，我迟早要报复。
　　今天白白折腾了一个上午，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看手机都12半点钟了，我这才忽然想起忘了关掉铃声，今天面谈的时候好在没响，不然真的很尴尬，下午还得继续找工作，赶紧把手机铃声关掉，开启震动档。
　　我找到一家干净点的快餐店随便叫了一份盒饭，边吃边想：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我从帆布背包里摸出今天的报纸求职版，一篇特别的广告冲入眼帘：“三高人才中心，三次不成退钱。”太好了，广州的职介所恐怕就属它最大口气了，就找这一家。但转念一想，上星期听高中同学阿良说这家公司也不那么可靠。嗯！我不能说去就去，得好好准备一番才行。我打电话给老同学阿良说，想两点钟到三高人才中心碰碰运气，阿良说你可以去试一试，到了那儿先打听清楚，别这么快给钱，我两点十五分左右就到。我心想，这个老同学可真是没得说了，到时我还真得小心为上，就算要给线也要等到阿良来了再说。我三扒两扒吃完了饭，见快餐店人丁稀少，就扒在餐桌上打了20分钟的盹。
　　我揣着剩下不多的钱兴冲冲地搭车到了“三高”所在的招待所，走进昏暗的大堂，见前面有两条通道，我就问坐服务台内的一位胖脸的小姐：“请问，A座404房怎么去？”
　　服务小姐打量了我一番说：“你去‘三高’找工作的吧？”
　　“是啊。”
　　“嗯……”服务小姐略为迟疑，瞟了一下四周低声说：“你还是别去了，那家是骗人的。”
　　“骗人？……怎么会呢？”我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问。
　　“每天都有很多人来这里大吵大闹，说是找不到工作，又退不了钱。”
　　“报纸上不是说三次不成功退钱吗？”
　　“你可能是刚读完书出来没多久，不知这里黑得很。他们要不这么写，你们会这么容易上当吗？钱一进他们的口袋，就跟一直你拖，反正甭想吐出来，你想来硬的不行，他们有打手。”
　　“他们敢骗我，我就告他们！”
　　“告？！他们指不定哪一天会结帐搬家，人间蒸发，想追都追不回来，我们这儿以前都发生过这样的事儿，我不骗你的。”
　　我凝视着她半响，缓缓地说：“谢谢你，我相信你。不过，404房我一定要上，好歹也想试探个究竟，来一趟不能白跑。您告诉我怎么走。”
　　“左边上---可是……”
　　“不用怕，我真的相信你，我没事的，你放心。”
　　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上了A座404房。果然在二十几个平方的房子里挤了十几名求职者嚷嚷着退钱。柜台旁边站四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大吼着，而一位负责小姐却非常亲切、和蔼、礼貌地劝慰着大家：“我们老板出差，这里没有现金，暂时还退不了，你们可以明天一早来，我们保证会把钱退给你们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想找到满意的工作更不容易，大家稍安勿躁，再看看有没有其它合适的单位或工种，工资低一点、辛苦一点都不要紧，好歹有个窝啊，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嘛。”
　　好一句“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我来之前不正是这么想吗？哼！她倒说得挺漂亮。
　　我轻轻地走进去，悄悄地逐个逐个问明情况。大伙儿见我是“新来的”，都气冲冲地向我倒苦水，劝我不要上当。我把他们的遭遇都一一用本子记下，并嘱咐大家保留好收据。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手机震动了，我低头一瞄，是阿良发来的短信息，他到了，就在楼下，正好两点十五分。
　　那位负责小姐忽然一反常态，冲着我喝道：“你不象来找工的，你干什么的？”
　　我一边掏出手机向阿良回了一条短信息，一边微笑着回答：“我想做清洁工，扫扫垃圾。”
　　……
　　五分钟后，我静静地站在404房门外，看着那些早已埋伏好、接到我信号的人---区工商局、区劳动局劳动监督科的干部和区公安分局的干警等一行十个人，将404房清查个底朝天，所有的文件、帐本、收据、招聘信息、海报等等，连同那位负责小姐和四个泄了气的彪形大汉一起带走。
　　负责小姐被押出门时瞪了我一眼说：“我就猜到你是记者。”
　　我微微一笑：“我猜，你才是老板。”
　　“负责小姐”的脸上抽了一下肌，掠过一丝不安，一声不吭地被人押走。
　　这时阿良笑眯眯地走过来问我：“怎么？这次你没吃什么亏吧？”
　　“嘿嘿！行！算你能耐，一下子就搬了这么多救兵。”
　　“哎！你小子可别夸我，我要是来晚了一步让你吃了亏，说不定你明天写篇稿子骂我们警察办事效率低。你们这些无冕皇帝得罪不起哟。哈哈哈---”
　　……
　　我随着扬眉吐气的人群凯旋般地走下大堂，忽然发现又有点不对劲：怪事！刚才那位服务小姐换了人。现在才三点半，怎么快就换了岗？
　　我预感到有点不妙，忙问现在坐堂的服务小姐：“请问，刚才那位脸胖一点的小姐呢？”
　　“她，走了！”
　　“什么？走了？”
　　“她呀，炒鱿鱼啦！”
　　“炒鱿鱼？……她是我的老乡，麻烦你告诉我为什么炒她？”
　　“嗨，她太傻了，听说是向一个记者告密，出卖了一个房客，那家房客还欠咱们招待所的一天房租呢。”
　　“那她人呢？”
　　“刚刚收拾行李走了。”
　　“她有没有CALL机或手机？”
　　“都没有耶。”
　　我连忙冲出大门，望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失望不已：这位可爱的姑娘，她失业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想向她道谢或道歉都不行。不知明天，她是踏上回乡的路，还是继续救助于职介所。希望她能看到明天报纸上登出《记者乔装求职，协破无良职介》的报导，希望她能看到记者的名字，如果她有求于我，我一定会帮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