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等你四年

    我是在由上海去北京的火车上遇到朵娜的，那是1993年夏天的事情了。那时我睡在17号下铺，她睡在18号下铺，就在我的对面。开始一上火车我就注意到朵娜了，她是那种很有气质而且干练的女孩子。我本来指望能够结识她，哪知道她一上火车放好行李就躺下睡觉，弄得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列车的新闻广播吵醒了，看朵娜时，她还在睡。我洗漱回来后，她才从毛毯里伸出胳膊来，随意问了一句：“几点了？”我以为她问我，就回答了一句：“6点40分。”她眼睛依然闭着，说：“还早，再睡一会儿。”我说：“早点起来洗漱，精神好一些。”她说：“好吧。”然后坐了起来，看了看我说，说：“你一直睡在我对面？”我笑着点了点头。
　　她洗漱完后，回来坐在床上，眯着眼睛，问我：“每天很忙吧？”
　　“还行，年轻力壮的，到处跑跑还吃得消。”
　　“唉！我可不行，经常感到很疲倦。”
　　“做什么的？”
　　“销售。”
　　“你是不是可以换换工作？”
　　“我喜欢干这个，你莫看我现在这个慵懒的样子，做起事情来不会懒的。”
　　“我昨天看见你第一面就觉得你很能干！”
　　“是吗？”她朝我一笑，很妩媚。像这样的女孩子，你夸她能干比夸她漂亮更能打动她的心。
　　列车很快就进了北京城。我给了她一张名片，她也给了我一张名片，都说以后多联系。
　　回到上海后没两天，公司的一笔大款子突然成了坏账，公司不得不裁员，我们留在公司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周末上班外，平时几乎天天加班，回到单身公寓什么都不想，就是睡大觉，那一段时间几乎成了工作机器。有时想到朵娜，就抽空在出租车上给她打电话，她说最近也忙着。
　　忙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了些闲暇，我说朵娜我们见面聊聊吧，朵娜说好呀。几个月不见，见了面都有一种很亲热的感觉，聊了些最近的人和事，都觉得再这样下去快成行尸走肉了。我们都说什么时候不这么忙就好了。
　　吃完饭，我送她回家。快到了她家门口的时候，我鼓起勇气对她说：“朵娜，你作我女朋友好不好？”朵娜笑嘻嘻地说：“好呀，我觉得你很不错。”我说：“不和你开玩笑，我的是真的。”朵娜说：“你是说真的呀，那我也只好说真的了。我愿意。我喜欢你这样稳重的性格。”说完她就调皮地凝视着我，我轻轻地把她拥在怀里。
　　我开始找到恋爱的感觉了，每天我都得给她打电话，工作一闲下来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想着她，呆呆地想一会儿就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无论工作多么忙，我们每个周末都要抽空在一起呆上一天半天。我们开始慢慢地彼此燃烧对方。
　　过了一年，我们已经到了热恋的阶段了，我就趁热打铁地对朵娜说：“朵娜，我们结婚吧。”朵娜说：“我才25岁呢，还不是太想结婚，我还想在事业上有所发展。”我说：“结婚并不影响事业呀！”朵娜说：“结婚要负担起家庭的责任，说不准还得要个小孩子，麻烦死了。”我说：“小孩子先可以不要呀。”朵娜说：“你现在是这样说，你结婚后会怎样呢？”我说：“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朵娜说：“男人结婚后有几个讲理的？”我们都是要强的人，说着说着都火了起来，然后就吵了起来。
　　好像是恶性循环似的，自那以后，我们见面总是吵架，有时候吵得一塌糊涂。我不耐烦了，朵娜也不耐烦了。终于有一天，朵娜对我说：“晓阳，我们分手吧，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一事无成的，我们的关系已经影响了我的工作。昨天上班不专心，已经被老板痛骂了一通，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常常吵架，但是我还是从来没有想到会分手，我对朵娜说：“朵娜你想想清楚，我们一年多的感情了。”朵娜说：“我不能忍受了！你不同意分手也不行，爱情是双向的，我这里断了，爱情这座桥就算塌了。”我说：“朵娜你想想清楚，你不愿意结婚也可以，我可以等你四年。”朵娜说：“分手就分手了，你不要等我。你来找我我也不会见你了。”
　　就这样，我和朵娜分手了。开始朵娜的态度很强硬，一听我的电话就挂掉，我去找她她也不见我。过了几个月，她愿意接我的电话，有时候接到我的电话还很高兴，和我说笑一会儿。不过我一说到我们恋爱的事情她就不高兴了。她说：“分手了就分手了，你打电话过来我当你是老朋友，你要是说恋爱的事情我就不理你了。”我还是坚持对朵娜说：“我等你四年，四年后要是你想结婚了，你就来找我。”
　　后来大家都很忙，又有了新的朋友，我和朵娜联系越来越少了，后来她跳槽了，我也跳槽了，手机都换过了几次，彼此就失去了联系。和朵娜分手一年后，我和别人介绍给我的一个女孩子匆匆地结婚了，那时候我已经厌倦了恋爱，只是需要一种家庭的温馨感觉。
　　四年后，我突然接到了朵娜的电话，她说托了许多人，才知道了我这个电话号码。虽然相隔四年，但是我还是一下就知道她是朵娜，就在那一刹那，我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刻骨铭心的东西还是和朵娜的那段恋情。
　　“晓阳，还记得我们以前在一起的幸福时光么？”
　　“记得，当然记得。”
　　“你说你要等我四年的，我现在想结婚了。晓阳，你来找我吧，我们去结婚。”
　　“什么？”我猛然想起那个“等你四年”的承诺，妻子看着我愕然的表情，抱着一岁大的孩子过来关切地问：“谁的电话？”
　　我捂住话筒，装出一副笑脸对妻子说：“以前的一个哥儿们，四年没有联系了，现在才联系上我。”
　　“明天我找你联系。”我对着话筒说，然后轻轻地挂上了电话。或许朵娜会恨我，但是我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