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妹妹相守一生

　　我很惭愧，一直都用被别人称呼的“文人”的称号支撑自己菲薄的尊严，虽写了不少的文字，惟独忘却写的却是我那一生牵挂的人——妹妹。


　　我不知道该用幸运、缘份……抑或是别的什么词句，去形容在这一世注定要成为我生命中亲人的妹妹。


　　妹妹，我在这个城市中颓废了自己，我以为自己已经融入了这个城市，也被它接受，似乎也忽略了你，很久没有去联系你，直到自己被这个城市的人依旧当作外乡人时才想起给你诉苦，但是我却忘却了，你也是在陌生的城市，也是城市的外乡人，并且你比较我的是孱弱的小小身躯，我远比你要强健、高大，但是我骨子里面是胆怯的……我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远离你的城市学习、工作。


　　我的妹妹是我们家的老二，她尚且在我母亲肚子的时候就面临着生死的选择，我想说的不是临盆生产的危险，而是，她的生死是被她的性别所决定，父亲的那个家族是拿封建传统思想统治并决定着所有人的命运，我又何尝不是，但是我比妹妹幸运许多，倘若我不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会多少给父母一些初为人父、人母的新鲜，恐怕我早在生命的轮回中了。


　　妹妹生产的时候很重，有7、8斤重，比较一下，我出生时仅有2斤8两，这样她的“诞生”就给了我母亲加倍的疼痛。


　　我那家族的人等待稳婆把妹妹接生下，确定了性别后，家族中就有人站出来说话，要父亲把这个“不详”的女孩埋掉，说我妹妹不详，也是因为她命不济，她生的急匆匆，母亲尚未走到父亲家，阵痛就袭来，没有办法继续走到父亲家，只好在路边的一个好心人家借了一个空房，莫说这个人，真的是好心的人，在我父亲那里，最忌讳的就是遇见临盆的孕妇，更不要说借给她自己的房子用来接生，我至今都在心底感谢这个人，如果真的存在上帝，就请求上帝给予他一切美好的祝福。


　　关键的时候，我父亲说了“这是我的孩子，你们谁敢！谁敢我和他没完！”父亲的脾气很大，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人群中声音小下去了。真的很感谢那个关键的时刻，父亲仁慈了，现在一家人在一起时，父亲常说幸好没有把妹妹扔了，幸好没有扔，要不这个骄傲就没有了。


　　小的时候，我不喜欢家，也不恋家，也不喜欢学习，我只喜欢看“闲书”，父亲虽不识几个字，但是他却买了很多的书。我很早就接触了《红楼梦》、《薛仁贵征东》、《唐诗》这些古典文学，遗憾的是至尽我并不擅长于古文。妹妹不喜欢看这些书籍，但她很喜欢学习，这给了我父母很大程度上的安慰，总算孩子中有个爱学习的。那时我常常弄丢我的文具，我的书呀本呀自动铅笔等东西，在商店中“回家”后不出一个星期就不见了，母亲以为是我自己不小心，没有看好，被别的孩子拿走了，总是一遍遍的打我。一开始我们谁都没有怀疑她，后来偶然一次弄翻了妹妹放在门后的破书包，这个书包是我用烂的，所以大家都没有注意，结果我失踪的那些书书本本笔笔，全在里面，气的我抓住她就打，结果，尽管我比她高，比她大，还是被她打哭了，因为她擅长抓我的头发，抓了一大把头发，全给我扯了下来，至尽，我的头皮上还有一个地方不长头发，我妹妹厉害吧！


　　后来我们家的东西只要不见，我们就说“一准能在她那找到”，就在妹妹那里翻，这说法实在有点“委屈”她！，她似乎成了我家的“小偷”代言人。她总被我骂是小偷，其实那时的我是年少无知，现在想来，她只是偷些本本、笔，因为她太喜欢学习了。


　　那时，我母亲怀里还抱着弟弟，还要做家务，一分心，就找不到妹妹，她知道妹妹一定是去学校门口了，母亲抱着弟弟，追到学校门口，果然她坐的学校的门口，她张望着铁门里面的教室，倾听着朗朗的书声，母亲抓她回家，她也不肯。


　　母亲很难过，学校不收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身高！


　　母亲说起妹妹总是说：“你妹妹天生就是爱学习的，不像你！”母亲总在感叹人的一生是注定的，上天注定他做什么，从小时候就能够看出来。母亲这么说是有道理的，妹妹自懂事就喜欢学校，但是她没有办法上学，因为她的身高和迟语。


　　我痛恨我的奶奶还有父亲的那些所谓的亲戚，全是“白眼狼”，妹妹出生的次年，我弟弟就出生了，因为他的性别，所以他一出生就享受了所有的恩宠。妹妹被放在家乡奶奶家，奶奶因为父亲不在身边以及妹妹的性别，她疏忽了我妹妹，而去抱堂妹。


　　他们谁也不愿意照顾我的妹妹，她还是幼儿的时候，就把她独自放在热炕上，从没有人照顾她，她一个人孤独的躺在那里，饿了？冷了？尿了？……没有人去看看过她。


　　啊，我可怜的妹妹，你的生命在其他人眼睛里面是多余的称呼。我不知道幼儿是不是有记忆，也会有感叹或者是心思吗？你的记忆中还有这些痛苦吗？


　　没有人照料，她独自成长，直到她5岁，母亲从万里之外的戈壁滩来看妹妹，妹妹这个时候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因为没有人教她，她就像一只孱弱养息的小猫、小狗一样的被养着。那些所谓的亲戚想起来时就给她一点吃的，想不起来的时候，妹妹就饿着。


　　我至今不愿意接受我的亲戚，我痛恨他们毁了我妹妹的一生，妹妹一生的健康和做女人的权利都是被他们所毁。我痛恨的不止这一点，最可气的是，他们居然还以功臣的身份自居，来我家中一次次的索取钱财，还厚颜无耻的说，“要不是我照顾你这个娃，她怎么可能那么出息。”他们都去见鬼吧！我妹妹的今天是她自己争取的，她自己的辛苦换来的。这些无耻的人啊！


　　母亲看到妹妹5岁还不会说话，走路的时候还跌跌撞撞，常常摔倒爬不起来，她看妹妹没有衣服穿，就买了一件新衣服给妹妹穿，妹妹穿着那件新衣服，一个人爬下山去给外婆看她的新衣服，8里山路，妹妹一个人爬过去，那山的小路开在悬崖边。母亲至今都不能够明白一个走路都走不稳的孩子，靠什么的力量支持着“走到”那远山……


　　母亲回去后，不久就接走了妹妹，她见不得别人这样的作践自己的孩子。


　　妹妹，终于结束了你苦难的日子。


　　说到这里，我就想哭，妹妹刚从老家接来时，母亲把我穿旧的衣服给她换上，妹妹转过身摸着身上的衣服，偷偷的笑，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的听不清楚的话，引的母亲掉眼泪，亲戚？亲戚又怎么样？怎么能够这么作践一个孩子！给你们寄的钱去哪里了？你们从来都是贴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妹妹，你被愚昧的亲人毁了一生！你知道的，你今天为什么会这么虚弱？


　　妹妹，你还是幼儿的时候，你发烧，那些愚昧的亲戚不愿意每天往返在山上山下，他们把成人用量的六针剂青霉素一次性给你注射了，你的听力萎缩了，你的身高从此也被压制了，你说不出来言语……


　　妹妹，不仅是亲戚愚昧，就连家人也一样，父亲看妹妹5岁了走路还是摔跤，就给妹妹买了那时候最好的补钙产品——龙骨壮骨冲剂，吃了几盒，妹妹不摔倒了，家人心疼钱，就没有继续给她补钙，因为这个种种的原因，她先天后天都没有跟上营养，所以妹妹的身高就被定格了。


　　妹妹，我可怜的妹妹。我好心痛你。


　　妹妹从上学后就一直在优秀生中，她很自觉的学习，好像学习是一种责无旁贷的责任！她天生注定是学习好、爱学习的那类孩子，我与她相反，我从来不喜欢、厌恶学习，弟弟刚好是我们的综合，高中前是妹妹的模型，高中后就是我的复制，所幸的是他之前的基础相当好，所以也不会像我一样在一个一般本科的学校呆着，妹妹弟弟是我家的骄傲！


　　但是弟弟是健康的，我不会照顾他一辈子，他会有自己的家庭、事业。而我要和我的妹妹相守一生，我在心底对自己说“一定要照顾妹妹一生！”


　　妹妹很憨厚，我很狡诈，小的时候，有什么好吃的，父母分给我们后，我就把自己的那份藏在身后，我对妹妹说：“姐姐没有，给我吃一点好不？”就这么一点一点，我骗吃了她的那份。


　　想起来，很惭愧，为什么懂事那么晚，不能给妹妹多些爱护！


　　小时候，我的脾气像火，总拿妹妹出气，总是打她。打完她后，又后悔的不得了，一个人躲起来哭，后悔打她太重，后悔为什么对她发脾气。好在她不在意，一会后又黏着我。妹妹比我宽容……


　　她成绩好，母亲总拿她比较我，我恨她的很，因为她把我比较的更加笨拙，就更加的冷落她，更孩子气的要弟弟也不要理睬她，想起她一个人走去学校孤独的背影，我至今不能够原谅自己的冷漠。她不仅不与我计较，还积极的讨好我，甜甜的叫我姐姐，为我的成绩差找各种开脱的理由。


　　妹妹啊，你原谅了你无知的姐姐，但是我不能够原谅自己。让我加倍的给你好，来解脱我的悔意，好吗？


　　我考上大学后的次年，她也破格的被哈尔滨工业大学录取了，她的成绩优秀，因为身高，很多学校不愿意接收她，我很感谢哈工大，给我妹妹一个理想。


　　妹妹在新生大会上，作为代表发言。岂料她站在台上，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有一个姐姐，我以姐姐为荣！”母亲打电话讲给我的时候，我很久没有平静，我何德何能？能让我那妹妹说如此的话。我感动，我发誓要妹妹看到我的骄傲。


　　同年我的剪纸在南京艺术节获奖，我担任了学校的校报编辑，我考上了记者证……毕业的时候，尽管我因为没有学习外语的原因，没有拿到学位证书，但是我的其他“优秀”已经将我的不足掩盖了，我在学校的毕业双学会上，一次的通过了，我第一个签下了这个国有控股的公司。


　　想起来，这些动力源自我那妹妹，妹妹的那句话，我爱你妹妹，你是第一个能够承认我能力的人。


　　说起一件事情来，我很内疚，大三下时我出版了我的小说，因为没有什么经费，也没有同类小说的炒作，我那可怜的处女作只印了一千本。我自己只有几本，回来也送的差不多了，只留了一本，说好回家送给妹妹的，但是在签工作的时候，因为太想得到用人单位的承认，所以毫不犹豫的送了出去。至今妹妹请求我送她一本，我却找不到一本来完成她的心愿，这个诺言一直没有兑现。妹妹，对不起，姐姐一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更像是妹妹，而妹妹更像姐姐，说来惭愧，我也老大一个人了，却一点也成熟，为了感情，还死去活来的。大学失恋的时候，我表面上没有什么，因为对方是个很优秀的男生，所以我不想哭的让自己没有尊严，但是躲在被子里面偷偷给妹妹打电话的时候却哭的一塌糊涂的。不久，妹妹就寄来信，她在信中给我的安慰，要我不要伤害自己，给我感情的分析，成熟的像是经历过爱情一样，但是我知道，妹妹没有，因为她的身高和一生也不能够成为女人的现实，她比我更清楚。我多么希望有哪个优秀男子能够抛弃世俗，来爱我这个妹妹，只是这个是不可能的，因为男人都一样，喜欢那些妖艳的美丽女子。柏拉图式的爱情灭绝了！


　　妹妹，你在万里之外，你都在担心着姐姐，你念叨着你那傻姐姐永远不会照顾自己，说你那姐姐像个孩子，而事实却是，你才是个“孩子”一个成熟思想的“孩子”。


　　妹妹，原谅姐姐不能够找到治疗你身体的医生，原谅姐姐！


　　现在，妹妹在积极的准备考研，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妹妹答应我，今年考完后就来我身边和我过年，我知道，我们是要相守一生的，因为我说过的——我要照顾妹妹一生。


　　我爱我的妹妹！


　　


　　后记：我现在在重庆一国有企业工作，我要供妹妹继续深造，妹妹在哈尔滨上学，我妹妹患的是先天性发育不足，她的身高定格，没有任何的发育，医学上称之为“石人”，如果有哪位好心的知情医生或提供治疗线索的人士，我将感激不尽！谢谢！我爱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