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光眷顾的地方

　　这是一个贫寒的地方，这里的贫寒不单指经济贫寒，精神的贫寒也许应该偏重一些，因为经济贫寒的地方比比皆是，而且不乏有苦尽甘来的例子，其实经济的贫寒往往是由于精神的贫寒造成的。说这里贫寒的确不为过，土地贫瘠，缺山少水，这是造成我见少识寡的客观原因。多少年了，这里从未出过哪怕是由屁点名声的人，更别提牛逼洋洋的政坛领袖，军事天才了，因此在这里人们普遍的以为，天才与名人，是得出生在山明水秀.风格独特的地方，像上海，自从踏入新世纪，多少个青年名人，骚人作家像雨后大笋一样冒出来，这就是证明。


　　“那怎样判断一个地方是不是通灵宝地呢？”我问一个白胡子戴眼镜的自以为博学非常的老先生。


　　老家伙煞有介事得一思考：“那得看这个地方出的名人多也不多，如果出了很多名人尤士，那自然便是通灵宝地无疑，而名人难产区如我地方者，则无疑是山穷水困质地了。”


　　当时，我对老先生佩服得不得了，原来事情是可以先果后因来解释的，及至上了初中学习数学，老师讲解证明题时，授予我们以思维绝招：既然让证明该论题，则该命题必然正确，由该命题推及已知条件，定理，只需反向写之，即得证。我顿时豁然大悟，对小时候的老先生更是敬若神明，可是当我想把老先生当神明一样对待时，老先生早已死了，偷掘的坟头，在村东十里外荒野处孤零零瑟缩着，有老鼠打洞其中，虫蚁噬其腐肉，但竟有村里老头老妇羡慕老先生的死后归冢了，因为在老先生偷埋以后，上级便严正声明：偷埋将给予严厉惩罚！而且说到做到，而且也是真的有效，从此村里再不见有偷埋现象了，得出的结论时，在管理活动中，罚款是最有效的手段，在我入学以后，这一点更是得到深刻地证明。


　　很快我参加了中考，出场后我感觉好极了，真想再考他个十天半月的，否则我担心会得试后兴奋症，考试结果出来后，果然不负我望，我以班级第一，全校第五的好成绩，得意洋洋的升入当地重点高中。当我飞扬跋扈像帝王驾幸般逛遍全村，接受村民们的赞扬和唏嘘声后，我突然恨透了那个曾经向敬若神明的老先生连同后来叫我数学的老师，因为在村里我已是名人，可使我不满足，我想出名，出很大的名，让所有的人都承认我的天才，这里的所有人不是指这个村的人，也不是指这个镇，这个县或这个省的人，而是更大，可是按照老先生的理论，我地方者是名人难产区，这不是诅咒我吗？


　　我急红了脸，夜里跑到十里外的荒野，不顾一切的踢着他的坟头，当我踢累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这样对待一个死人算不算是一种残忍，当我确定这也算一种残忍时，我突然感到了害怕，真的，这是在荒地耶，荒凉的只有我一个人，风声啸过树梢，塑料袋被树枝撑着，白白的像一个幽灵，我恐惧的瞪大眼睛，耳朵与眼睛偏偏此时敏感非常，我瑟缩着，汗毛竖的像钢针，“哇”一声，我没命似的跑向家的方向。


　　自那以后，我变成一个胆小的人，再不敢夜里出行，所幸不久后，便到几十里外的县城读高中，夜里经常与同学一块吃饭，聊天，喝淡出鸟来的矿泉水，在霓虹闪闪的大街拥在一起，装醉醺醺的人，这样失去的人们，便会主动为我们让路。


　　在高一，我仍然是公认的好学生，成绩优秀，而且天生一幅善良的好面孔，曾有一个女生说过我帅，只是太孩子气了，那年我十八岁，可是指着我的照片，那个女生说好似只有十二三岁，因此对我的最好的形容词是可爱，其实不但是外表，我的心思也是活在十二三岁，也许我将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当我问他这是好还是坏时，他说不知道，至今我仍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好还是坏。


　　然后我认识一个人，叫洪舟，大大咧咧，对Beyond如痴如醉，疯狂到一听 Beyond就不顾一切，当终于有人小声嗫嚅：“洪舟，小声点，行吗？”洪舟倏地站起，头咚的撞到屋顶上，因为他在上铺，但他不在乎，他肥大的身躯已是一种极具威力的恐吓：“靠，怎么了，免费的音乐你还不乐意了？”便在没有人吭声了，不过，当他不听Beyond的时候，还是很和蔼的，尤其对我，大概是因为我瞧着特可爱，在谁看来，我都是特顺眼的，这是我长期得来的桔。


　　洪舟与我同岁，看起来却有三十多岁，他奇怪的问我，这是为什么，他说，其实他不乐意这样的，这是因为他十二岁时，与老爸乘公交车售票员坚持要让他买成人票，他当时哭笑不得，但事后，却很伤心，不是因为他的看起来成熟，而是因为他很丑，他担心还不到结婚年龄时，他已是像个又老又丑的老汉了，因此他从不敢照镜子，但却为我们侵蚀其他七个人买了一柄很精致的镜子，至少他是这样说的。


　　我便安慰他，没什么的，也许因为人的心理是通过外表表现出来的，就像我，我经常保持着天真的想法和纯洁的念头，所医生的干净而可爱，你不妨试试，我的心理调剂法，经常买些漫画.卡通之类的看，用孩子的眼光来看待事情。


　　以后他果真照办，而且很快爱上了老夫子的搞笑漫画，经常小的前俯后仰，向咧嘴乐的狮子。


　　升入高中，文理便分道扬镳了，我想我当初脑子灌水，所以选了理科，不过，对当初的我真的颇有为难，文科我可以得心应手，但我讨厌无休止的背历史，概念，地名，人姓的，而且理科在我，仍是相当牛逼的科目。


　　于是，我选了理科，当时被分到了四班。


　　理科一般女生特少，而我班却男女各半。瞧着大堆的女生，男生先是乐，像饥饿的老鼠瞧见了可口的奶酪一样，但不到一天，全班都哭丧了脸，大相抱怨“理科四班无美女，呜呼哀哉”但这抱怨着实含了夸张的成分，是贪得无厌.巴不得每人分一个美女的心理体现，确实有几个不错的倒是实话，不过这竞争就可想而知了。


　　而我对这些事是毫无兴趣的，因为我是好学生，成绩一直是我的避风港，是我避免暴露对其它事很无知的挡箭牌，因为在这里，有了成绩便几乎拥有了一切，任何的哪怕是致命的缺陷，也可以被原谅，这也是我活到十八岁，却可以保持心理与外表都活在十二三岁的秘诀，然后，在不远的某个时候，我明白了这是一种逃避，我是一个擅长逃避的人，有时竟可以逃避时间老人的搜捕。


　　我是很心思细腻的，十足的像个文静的女生，很多人都这样对我说，“是吗？”我会柔柔地反问，接着自己也觉得很像了。从小到大，我从未打过架，连骂人的粗话都很少说，只是安静的看书，写字。说实话，我是真的喜欢女生，喜欢她们的天真与单纯，善良的像只小熊。后来，我在宿舍床铺上的壁上贴了一张维尼小熊，结果全寝的人都乐的要疯掉了，而他们的铺上则贴满了明星与性感女子的海报。


　　我讨厌男生这是真的，因此平常与我交往密切的多是女生，在她们的笑声雀语中，我觉得了自己的微妙的变化，我变的心思细腻，而脆弱，禁不起一点的拒绝与伤害，发长长的呆，静静的思考问题，再不局限于课本，我爱看漂亮的花与细小的东西，无端的变得忧郁。从那时我开始翻看一些书，三毛的，钱中书的，与外国一些思想怪异的书，它们真的给了我很多慰藉，对天真而心思跃动的我来言。


　　久里平静的心再不安宁了，我只是沉溺与看书，变的孤僻，不爱理任何的谁，理科是埋葬我的坟墓，或更好的说法是我把自己推进了坟墓，反正在高二，我就知道了我再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了，即使强迫也是半不到的。


　　我变像历史上一个朝代，先繁荣，后达到最高峰，然后变走向了衰亡，我真的达到了我的成绩的最高峰，那时我班级第二，全校第十二，然后接着变一路斜坡了。


　　没有人知道我的叛逆，因为他们只看到了一尊安静而宁立的塑像。


　　我是做事认真的人，有一件事便足以证明，那是初到高二，有一外班男生看上我班一女孩，女孩很矮，但漂亮的要死，恰好这男生是跟我一同长大的哥们，便要我务必打听到她的姓名，电话，家庭住址，总之是关于她的一切，这对于我来说，可是绝顶难为的事情，徘徊了好几天，仍是没好意思问询，可哥们的频繁问询却让我颇为难堪，令我几天都难以安生，茶不思饭不想，最后终于从老师的记名册里查到了她的那些东西，这可总算让我一舒了一口气。


　　这件事说明我是一个办事认真的人，无论是做什么事，因此当我不爱学习，也便专心的不爱学习了，换句话说，从那时侯起，我就不再学习了，专心于想一些事。


　　鬼知道我当时想什么事情，在做那件事情时，我知道那件事是真实存在的，因为我当时正在经历，而事后，如果有人对我说，那件事只是我的一个梦境，我也会无疑的相信。因为一个人的过去的经历实在与一个梦具有很大的相似，都是似真又幻，迷迷蒙蒙，雾蒙纱盖一般。


　　发现了这一点，我很快自创出一套“遗忘秘诀”来，当我处在困境，比如说，当我位完成作业而被老师抽查僵立当场时，我会像念咒一样对自己说，没什么的，用十年后的眼光来看待今天的事情，无论今天的处境怎么的糟糕，但在十年后，却是可以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当时我很尴尬”来解决的。利用“遗忘秘诀”我度过了许多难关，但我的秘诀并不是因为考试而设的，因此我的成绩，仍在直线式下降。


　　大概也便是这时，我接触到了许多书，中外的老多的书。


　　当我拿着我的诗，笑着对她说：“看我的诗，这是我自觉写得最浪漫的一首，几乎达到了浪漫主义的巅峰，即使华兹华斯在世，也自愧不如的。”


　　她睁着天真而无辜的眼睛，收收嘴说：“诗啊，我不懂耶。”


　　我相信她的话，她恐怕连华兹华斯是谁都不知道，有一句话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聪明脸孔笨肚肠”，其实这句话用来指我也未尝不可，因为我的笨曾经很出名的，我的笨似乎是天生的，在我上半年级的时候，花了整整三年才升入一年级，我清楚的记得，我当时语文47分，数学56分，而当时能够升级的最低标准是双科达到100分。


　　兴许是因为笨的共性，才使我跟她结识并亲密。


　　说实话，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天真，幼稚，单纯的要命，而且心地好，很活泼，小雀儿一般，又很傻，呆呆的，常发愣，一楞便好久，像要哭出来的那种楞。她是爱哭的，而且极爱生病，整天抱着药片子大把大把往嘴里塞，塞的我都胃酸膨胀了。


　　刚认识她我叫她林妹妹，她不仅长的像，尖蹙哭相的眼，小嘴巴会说很好听的话，椭形的脸，身材绝对的正电，而且连行为的特征也相似到了极点，唯一的缺陷是她没有林妹妹的才华。


　　她叫颜素晓，但我更习惯叫她林妹妹，林妹妹不爱学习，每上数理化，眉头皱的都能挤出水来，女孩嘛，语文，外语，该好点了，却依然臭的可以。虽然林妹妹成绩很臭，但却是爱美的，随身带一面小镜，为了与她说话，我便经常借她的小镜照我的娃娃脸。


　　当我的思想变的很怪时，女生中我便只肯于理睬她了，这自然引来很多闲语，但我却开心的默默叨念：闲语啊，快传快传，传到她的耳里。一面更频繁的找她，当时我多面负敌，她已经成为我唯一的避难所了。


　　这是实话。


　　而且恰恰在我跟她接触频繁的时候，我的成绩开始滑坡，于是造成了这样一种假象：早恋使我一落千丈，不可自拔。


　　当我告诉她我喜欢她时，她略现羞涩，问我是不是因为这样，我才回成绩倒退的。我故意说的含糊，不说是，却让她坚信事实真是如传言中的那样，我做这一切是无恶意的，只为感动她。


　　“可是我怕会影响你，凭你以前的成绩完全是可以顺利考上一本的，如果这样发展，恐怕你连二本都......”


　　我心里一阵狂喜，她似乎是乐意的，我马上跟她讲我的理想，我的才华，而上学出来，最多不过一个薪水不错的工作，我觉得我被骗了，被彻头彻尾的骗了，从一开始一切便被谋划的滴水不漏，我不愿在作其中的一个牺牲，一个玩偶。


　　她天真的眨着眼没，就这样轻易相信我了，幸亏我不是混蛋，否则我会揍扁我的。


　　当我向她表白正在元旦晚会前的一段空暇，之后，我们便一同走进教室。晚会的期间，她不时冲我笑，惹的我的心思一荡一漾，那是场组织的很糟糕的晚会，但是我觉得那是我过的最幸福的元旦了。


　　那一晚，我就像一头快乐的猪一样。


　　我们的学校位于曲周县城的郊区，校后是一条河，红红的臭水便从后面流过。校门处是宽的柏油路，各式的车辆便跑在上面，校门两侧与对面包围着各样的商店.网吧和不卫生的铺子。从校门向西200米远，便是国防桥，而冲校门往南白米远折西，是一条安谧的小街，两侧有整齐的法国桐，夏天枝叶茂密，引下一片阴凉，情人相拥其间，别具一番浪漫，但我只敢牵她的手。


　　正是在一个夏夜，星星满布天空，我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在这条安谧的街道漫步。旁边的煮面的锅炉，突突冒着白气，虽然是夏天，却也瞧的清晰，戴白帽的师傅忙的团团转，看见我们便热情的笑。


　　很奇怪这晚见的人仿佛都在笑着，瞧着很幸福的样子，我便轻轻对她说：“今天的一切都特别可爱，我见了便想对们它们好。”


　　“为什么？”


　　我笑着，却不回答，只是盯着她看，一直看到她脸上红红一片，她不再问，因为我的眼睛会说话，已经把答案告诉她了。


　　再往西是师范学校和教师培训中心，老师与学生模样的人便进进出出。


　　“我以前经常想像着一种场景，”我故意一顿，见她转动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十分入神的听着，我便接着说，“我常想像着走在繁华的大街上，霓虹闪闪，听这世界是怎样喧嚣，我不说任何的话，像跟这个世界摩擦着而过，谁也不欠谁，我就这样走，走，永没有尽头。走着，走着，我便消失了，消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消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哦，我知道了，你很堕落。”


　　?女孩的心思是细腻的，这话没错。


　　?“不过，对我的更好的形容词是沮丧，对，沮丧，就像是一只落魄的小狗走在茫然的街头，或像一部磁悬浮列车，不接天，不着地，我现在几乎一无所有，除了才华，可是才华究竟算是什么呢？它是说有就有，说无就无的东西，每当我把稿子塞进邮箱，我便觉得仿佛是把她们抛到了大街上，没人管，没人问。”


　　我们进入了该街的繁华地段，缤纷的光束与艳丽的烟花润色了她的脖颈。


　　我扯起她便跑向路边枫树旁，一位老伯一手操纵一种体积很小的机械，另一手，用塑料的小杯子接住轧出的碎冰沫儿，放上糖和一些我无名认为很像南国相思豆的红色豆粒。


　　我们舀起一勺冰凉，放进口中，仿佛冬天也跟着进入了我们口中。


　　迎面走来几个孩子，手里舞动着夜光棒，荧荧发着绿光。其中一个由年轻妈妈牵着，他便围着妈妈转，力气颇不小，扯的年轻妈妈身子一歪一歪，年轻妈妈似乎生气了，但生气的眼神里，分明闪着慈爱的成分。


　　“当孩子真好。”她说。


　　我便笑她：“难道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吗？你瞧你多孩子气，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比孩子还孩子呢。”


　　我说的实话，我最喜欢她的孩子气了。


　　“可是，别人已经不我们当孩子待了，我们丢失了好多孩子的权力，就像刚才的老伯，人们见了你会叫你小伙子，而我也再不是从前的小丫头，可以任性的打扮自己，我必须把自己当大女孩对待了。”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考虑别人呢？只要我们想当孩子，还是孩子，就没人可以阻止我们，对，没人可以。”


　　为了证明我们还是不折不扣的孩子，我带她到广场。广场不大，只有几百平方，正中立一纪念碑，刻着许多不朽的名字。／隔几米就有一霓灯，霓灯是城市的象征。广场北缘是健身区，有各式的健身器材，常有老人来这里锻炼。西沿几排大理石桌凳，只坐着孤零的两个人。


　　平时，这里多有演出，但今晚却例外。


　　“大概知道我们今晚要来，所以避开了。”


　　看见她笑了，我知道她对这答案很满意。


　　大理石桌凳再西，是宽达几十米的大河，有清凌凌的水，水里有鱼　，平时常有垂钓的人，我怀疑这河是这县城的唯一的干净的水源了。水面浮动着几只游乐船，体积很小，顶多塞两个人，是专门为小孩子准备的，小船由绳索牵连，这是为防不测，却也同时限制了小船的能动空间。


　　叫来管理人员，我说我们想划船。


　　管理员瞪大眼睛瞧着我俩，好像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这是专门为小孩子准备的。”


　　果真，在他的眼里，我们已不再是孩子了。


　　“我们很轻的，而且可以每人乘一只。”


　　“一人五块。”管理员不再坚持，也许其实根本就不想坚持。


　　我们小心翼翼的上了船，林妹妹是真的很轻，乘了她的船，只压低了几公分，而我就不得了了，船吃水很深，我一度以为它会沉的，当它终于晃荡了几下，终于平衡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林妹妹已经乐坏了：“想不到你那么瘦，倒挺重的。”


　　“当然了，”我说，，“因为我思想很重，而且超重的压力常压的我无法呼吸。”


　　林妹妹咯咯的笑起来，林妹妹本来便是爱笑的人，我最爱看她笑了，尤其通过她的眼睛我能看到她心里的思考。


　　大河向西延伸了好远，碧波清清在黑夜的灯光里泛着起伏的亮，河边还有水草，这是极难得的。船的活动范围太小，连林妹妹都气不过了。


　　“真想驾小船，逃远到天边，再不回来了。”


　　“就乘这小船？”


　　“恩。”林妹妹低低的应道。


　　“那我怎么办？”


　　“到天边去找我，找到了我，我们便一起远走，找不到我，我就弃了小船，变一条鱼，在大河里游。”


　　“你就不怕被水库的大网给截住喽？”


　　?这是真的，人的势力遍天下，即使变成鱼也无路可逃。


　　?林妹妹不说话了，大概为不能变成鱼，即使变成鱼也无路可逃而难过了。


　　?我也突然的难过，我能那么清晰的感受到她的难过，就像感觉着我自己的一样。


　　?“喂，林妹妹！你就是一条鱼，被我的大网给截住了，无路可逃了。”我大声的冲着她喊。


　　?不，我不做大鱼了，我要你到天边去找我，哪怕一辈子都找不到！”


　　林妹妹是爱哭的，说哭就哭了。


　　我便静默，静默是我的擅长，整个夜都跟着我静默了。


　　高三来了，不可拒绝。我高二的荒废就像一个潜伏的病毒，在高三发作了，每一次考试都让我产生梦幻游历的沉沦感，生与死让我感到是如此的相近，与我胶连的贴切。


　　每次考场出来，我跟林妹妹都相对苦笑。我觉得我跟林妹妹是被这个世界开除的两个人，在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颠沛流离，艰难呼吸与活命。


　　我开始频繁出入于办公室，耳边充斥着各种语重心长的话语。在这里，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反面典型，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几年后，我的老师们会怎样以我为样板告诫新生们由优秀生堕落为差生上怎样的轻易。


　　凭借林妹妹，我轻易度过了这些难关。


　　然而可笑的是，在我所属的村里，我仍然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当我返家，总会受到亲切的欢迎与笑的款待。父母很辛苦，在几亩小地上忙的东倒西歪，但却给我做好吃的我爱吃辣子炒蛋，一个馒头，能吃一大碗，每次回家都能吃到。


　　他们谁都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一成不变的像从前那样对待我。


　　我感觉我就像一个大骗子，十足货色，卷走了他们的感情，然后落荒而逃。


　　林妹妹的死党偷偷向我透露，林妹妹的家里也不安宁，哥哥结婚，而不久后母亲就病倒了，住在大医院里，好像很是不轻，她经常在被里偷着哭。


　　而这些她却始终不曾向我提起哪怕一句。


　　可怜的孩子，承付了那么多，却只是压在心里。


　　我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的没心没肺，恨自己空有一腔壮志，恨自己的不名一文，对世界的突兀变迁丝毫无能为力，眼睁的看着时间走，时间流，时间像一个无情的杀手。


　　高考的前两个月，在空前的我所未经过的压力下，我觉得快撑不住了，即使拥有林妹妹，其实我们两个都自身难保。我眼前仿佛有一张密麻的试卷摆在面前，面对它我丝毫无能为力，而却有一个声音明确的告诉我，那张试卷将决定我的命运，而要命的是，面对它，我丝毫无能为力。


　　林妹妹是无辜的孩子，这里的我们都是无辜的孩子，可我们无路可逃。


　　面对泪点点的林妹妹，我说：“我们是真的长大了，长大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而长大后，我们就须承担起长大应负的责任，我们真的不再是孩子，再不可以像孩子一样任性。林妹妹，你懂我的意思吗？林妹妹，我说，我们无路可。”


　　林妹妹哭的眼红红的，我就觉得我是一个不可饶恕的混蛋，可混蛋也须承担混蛋应负的责任，这是真实的现实。


　　?我是思想怪异的人，一做什么事，世上便只存在这一件事了，所以我是擅长遗忘的人，这便是遗忘的秘诀，当你沉于一件事，上一件事便在你的思想里不复存在，这一件事结束后，上一件事便转化成像梦一样的东西，假如有人告诉你说，那一件事只是你的一个梦境，你也会坚信的不疑。


　　余下的两个月，我专心的学习，世上便再没有林妹妹了，我没有家了，我也没有我了，世上只存在学习这一件事了。凭借坚实的底子，而且历过了这许多的思想起伏，我的心理素质变的格外好，我于是成绩迅见起色，学习再度成为我的逃难所。


　　在我的记忆里，逢到重要非常的事，无不是在隐晦.绵雨里度过，高考更是这样。高考的两天，太阳与月亮与星星都被挤出场外，在浓云深雾里洗润着，窥不到高考的任一点隐私。


　　高考以四分之一为单位过去，好像生命也是以四分之一为单位消失。高考的最后一阵铃响，生命便像一瓶水“咕咚”一声被喝干了。


　　我从高考里出来，像刚出生般没，所有的一切都再无依托，空漂漂的。我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只有无数的梦，梦里有一个单纯的女孩叫林妹妹，爱哭爱生病。


　　“哦，我们毕业里，再不是学生了！”看到宿舍的人像刚遭解放的奴隶一样上蹿下跳，像疯狗一样的狂嚎，把课本与习题册装进袋子，贱价卖给体胖而老的女宿管，我感到了恐怖，无端的恐怖。


　　我像老鼠一样转悠在操场，看到高一，高二的学生相互簇拥的笑着走向教室，我想到一部电影里强盗老大，坐在马上，面对烧杀抢掠的小弟们，一手击剑，一边唱：他们曾是单纯的孩子，可是长大后，他们都变成了疯狂的强盗。


　　长大是一件很疯狂的事，当我想到这一点时，我便看到了远远处的林妹妹，第一次披散着长发，长发及肩，轻柔而美丽。林妹妹满脸憔悴，由于常哭，眼睛总是忧郁而红红的。


　　我一眼不眨，僵立在那里，看她像梦一样飘过来。


　　“哎。”


　　“哎。”


　　?这便是我们的所有对话，我们像两把陌生的空气，再没摩擦出什么别的东西。


　　?毕业典礼依旧浇着雨，浇得世界一片狼籍。


　　?那是我最后一次我跟林妹妹一起，我送她回家。那时我就清楚的意识到，林妹妹要走了，是我送走的，再也不回来了。


　　?林妹妹住另一个偏远的村庄，我们推着单车，旁经的人忙忙碌碌，可我们推着单车，我不知道我们之间塞了什么，我们一句话没有。


　　?“我要到家了。”林妹妹打破僵局。


　　我知道林妹妹在等着我说什么，可林妹妹到底等着我说什么呢？说我还喜欢她，像曾经喜欢她一样喜欢她；说我们童话式的爱会有童话般美的结局……可是不，林妹妹已经成为我梦里的人物，再也回不来了，我不想和她之间像梦一样的瞧着贴近其实却离去的那么遥远，我骗不了谁。


　　哦，林妹妹，我，我想说，我们谁也没有变，还像曾经执着般喜欢着对方，可是我们却不能在一起了，我们的曾经是属于孩子的爱情，可我们再不是孩子，我们长大了，大得一塌糊涂，长大了，我们就再不是孩子，再不能想孩子一样任性。林妹妹……林妹妹，我说，我们无路可逃……即使变成大鱼……”


　　我不敢看林妹妹，我知道她在哭，我的加入她，唯一的结果便是引发了她更多的哭，我是害她哭的凶手，我是心狠手辣的强盗，她曾经爱笑，可我把它抢走了，又弄丢的无影无踪。


　　然后我走了，一转身，沿路一直走，不问方向。


　　天空哭了，冰冰的雨，淋湿了我的脸。林妹妹呢，是不是还在哭？


　　?世界都在哭，而我推着单车，见路就走，不问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