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

　　传说中的女神在微笑中流尽最后一滴眼泪，声嘶力竭地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倒下。这里的人寿命很短，每个人死的时候也只有在死的时候嘴角才会带着微笑。每个人都说，我们是罪恶的人，我们是不应该欢笑的。
<br><br>　　仲次救依依的时候触到她胸部，女孩子的很小而精致的胸部，没有起伏的，仲次怕她死了，因而急。仲次把依依从水里拖出来，他拉依依的手，手指很细，白皙、冰凉如玉雕。
<br><br>　　伊伊。
<br><br>　　伊伊。
<br><br>　　为什么是伊伊呢？
<br><br>　　依依醒来的时候听到仲次在叫她的名字。怎么会叫她的名字呢？不，一定不是的，没有人会认得她。没有人会认得依依的名字。依依对着仲次的脸就是一个耳光。干脆，可以听到细胞在霹雳啪啦的迅速死亡。
<br><br>　　为什么你们总是叫伊伊的名字呢！为什么！依依大叫。
<br><br>　　无边的海啊，再来一次，依依，来来来，我们再跳一次。
<br><br>　　一
<br><br>　　我是伊伊。
<br><br>　　仲次浑身湿漉漉地看着我。伊伊，你为什么要死呢？仲次问我。我知道出事了，我笑着说，我心情不好，闹着玩呢，不行吗？
<br><br>　　你刚才不是这套衣服的，你裹着白色的绸子，你站在岸上往下跳的时候，裙子飞扬起来，好漂亮，真的像飞起来了。
<br><br>　　仲次，你还想看么？你还要我换回来么？你真的要我再跳一次么？   
<br><br>　　不是，伊伊你不要乱想，以后都不要想了，休息好，知道么？
<br><br>　　你不想我死，是么？那好，我以后都不穿白绸裙子！以后！
<br><br>　　仲次离开之后，爸妈出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br><br>　　我笑。
<br><br>　　这不都亏了我么？这不都亏了我么！我放声地大笑。笑出泪来。那两个老人变得好丑陋，不，他们从来都是那么丑陋。妈说，伊伊啊，快来喝汤吧，都熬了两个小时了。说着递上来，奶白色的鱼汤。
<br><br>　　腥。我说。接过，然后倒掉，。
<br><br>　　爸皱眉，说，伊伊，你妈熬了两个小时的汤啊。
<br><br>　　爸，妈熬的汤是给我的，是么？我又开始笑。妈熬了两个小时的汤我喝都不喝就可以倒掉。那依依呢？哦，我明白了，那种人只配喝洗脚水！
<br><br>　　爸的眼充满血丝。伊伊，别乱说话！爸说。
<br><br>　　妈挽着爸的手陪着笑说，伊伊，伊伊怎么这么说话呢？别跟你爸怄气啊……一边用手轻抚爸的背，爸开始咳嗽，咳嗽之后，俩人离开。
<br><br>　　依依，依依真的只配喝洗脚水吗？
<br><br>　　我的心突然绞痛起来。
<br><br>　　依依，你的痛难道就比这小吗？
<br><br>　　我一直以为我和依依有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为什么会有人认得我们呢？当有人摸着我的头的时候，为什么可以确定这个是我而不是我那个连发质都一模一样的，姐姐？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相同的。一直都是。
<br><br>　　后来，妈告诉我说，她只有一个女儿，没有人会知道依依的名字。两个人，生命竟会如此不同。
<br><br>　　二
<br><br>　　依依很瘦，手指修长而冰冷，指甲是紫色的，那么脆弱的指头有什么用呢？依依常常用力地拗它，拗弯一点，再弯一点，或许突然就啪的一声，断掉了。然后依依就笑，笑得刺耳。
<br><br>　　有什么用呢？他听得到么？那么漂亮的脸啊！他拉我的手，终于有人拉我的手了。哈哈哈哈……我爱你啊！你听得到吗！我声嘶力竭地对你吼啊！你干嘛不听呢！
<br><br>　　依依笑累了于是坐下来。她生下来的时候嘴唇很红啊 ，像血一样，着实把爸妈吓着了，而且她笑，笑得歇斯底里。她不祥。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和妹妹都爱笑，但是伊伊不笑的时候她还是笑，笑得一口血吐出来，后来，她再也见不到伊伊。房间里很黑，她常想镜子里面那个削瘦的少女是不是伊伊呢？伊伊，她唯一的妹妹啊。
<br><br>　　依依的手渗出血来。依依不痛，依依从来都不痛的。
<br><br>　　伊伊你会痛吗？
<br><br>　　三
<br><br>　　仲次在我面前打开粉蓝色的盒子，把戒指套我指头上。要我嫁给你，是么？
<br><br>　　伊伊，我……我们，要不，先订婚吧……
<br><br>　　我开始笑，声嘶力竭。
<br><br>　　仲次，你烦我了么？你想用这小东西就打发了我么？仲次啊，你的承诺一点意义都没有呢！
<br><br>　　伊伊……
<br><br>　　我轻抚着左手的无名指，然后鲜红的血渗出来。
<br><br>　　伊伊，你不要笑，你千万不要笑！我们身上是多少罪啊！伊伊，你又变回海滩上的伊伊了么？
<br><br>　　仲次，你好喜欢我笑，是么？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崖边跳海的那个女孩子是么？不是？那你为什么要脸红？你红着的脸啊，就像天边的云霞一样的好看。难道这都是为了我的么？还是为了她呢？仲次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向我求婚呢？你想我在床上呻吟还要装成另一个女人的样子么？
<br><br>　　仲次跪拜，扑在地上不停地祷告。仲次啊，你还是这么虚伪呢！
<br><br>　　四
<br><br>　　依依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是在一个很大很大柴堆，深色的柴木上，依依的皮肤白得好象可以看到透明的血管。
<br><br>　　依依是假冒我的妖怪。
<br><br>　　仲次怕了，他告诉他父亲他未来的妻子中了邪，她笑，笑得喉咙像要滴出血来。我是爸妈的女儿。爸妈只要一个女儿。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留下他们喜欢的那个呢？为什么不可以让依依死呢？
<br><br>　　依依裹着白色的绸子，嘴唇很红。依依笑，你是多么漂亮的一个人啊，让我亲一口，来啊……
<br><br>　　在这个时候，仲次认出了依依。
<br><br>　　仲次点着了火，火叱啦一声地烧起来。仲次落泪了。果然，仲次爱的不是我，他爱我疯狂的姐姐。
<br><br>　　后来仲次死了，死得不明不白。我们结婚那天晚上仲次让我笑，他拿刀子划破我美丽的衣服，露出苍白的和姐姐一模一样的皮肉。他吻我的瘦小的胸部，吻我的手，吻他曾经碰过依依的每一个部位。我知道我们的质感是一样的。呵呵。
<br><br>　　我依然是圣女，我后来改嫁了好多个丈夫，他们都短命。很多很多年后我生下了一个女儿，我坚持说她不像我，然后走到仲次坟前，对他说：次，我生了个女儿，她很像依依。<br><br></p></td></tr>  </p> </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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