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情人草

　　（一）


　　是谁和我说起过，在某个天空的尽头，在某一块净白得如同少女的颈一般的白云下面，绿颤颤的生长着一株草。这草一半明亮一半幽暗，那叶子绿嫩，紫色的根连着细韧的茎杆。


　　当阳光绽放，草原上游荡的羊群在牧人的竹笛声里洒出一片耀眼的白。这时那草便会唱起歌来，像一束甜蜜的呻吟被偶然拂过的微风握住。每一个听到的人都会深深的沉迷，每个人，都会不自禁的想起温柔的情人。


　　这草，便叫做情人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艾，当情人草的叶子再次转蓝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知所措。记忆中你的微笑依旧，第四宇宙的无尽的磁暴喧闹依旧，可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沉啊沉啊沉入所有宇宙中最黑暗的星系。岁月轮转，地球上的若语花开了又绽，草原上牧人们的竹笛声响着一天又一天。然而离去的再也没有回来。


　　你如今该是在哪里了呢，你曾说第四宇宙中没有地球的存在是你所跳跃的时间线的错误，可是你来到我这里，我们相见，然后你离开，这又算不算错误。我们在一起只有一年的时间，一年，该是地球上四季轮完一次的时间吧，似乎极短却又极长。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的计时方式都是按照你所教我的地球上的方法。我知道按照地球的方法我今年该是十八岁，我在十六岁那年遇见你，十七岁时你离开。


　　如今我十八岁，我的发已经完全变得银白。谁都以为这是一个荣耀，这荣耀光灿灿的晃着整个第四宇宙的眼。可是艾，你总该明白，你说给我的莫落谷中的那条终年不冻的小溪边曾经有着怎样的甜蜜与神奇。我想要的，是和你一起，和你一起，而不是作为第四宇宙有机体生命的王来统领那些冰冷的无机体生命。那些碳和硅组成的躯体和面孔总让我没来由的厌恶。虽然他们对我都那么的恭敬，虽然所有的生命，都会在我的脚下臣服。


　　你已经离去，艾，一些东西遗落，无法收拾，一些东西和情人草一起蓬勃生长，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思念。


　　我会一直一直想起你修长的身姿，精致的脸庞和我的族人们所永远也不会有的和地球一样的神秘气质。你把它解释为第五宇宙中日复一日的流浪寻找给你带来的沧桑。我并不真正理解沧桑这个词语的含义，我只知道，我只想那么痴痴的望着你，一直望下去，直到所有的宇宙都再坍缩成一个点，直到，连宇宙中最基本的粒子都散成虚无。


　　可是可是艾，你还会回来吗，我保证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地球女孩，温婉良淑。我保证，不，其实在你面前我早已不是什么王，我也不用保证。那第四宇宙的王的光环，那所有生命的恭敬与臣服，远不如你的忧郁精致的面上的一缕微笑重要。你是，你是我的王。


　　宇宙里有着所有的欢喜和悲伤，星系在一瞬间诞生或者消亡。那一绽的欣喜和那一萎的慌张最终都会无影无踪。生命的痕迹在这残酷的风暴中起伏暗扰。不管我们的力量有多强大，我们的生命存在多长，我们总也不是宇宙的主人。我们的所有决定都会在那一刻揉进宇宙坍缩后的那一个点。所以艾，我的艾，你快点回来，我们无法决定一切，那就不去决定，我们唯一能够决定的，只有自己。


　　回来，艾，决定我们的幸福和希望，用爱，我们一起。


　　（二）


　　多少年了呢，时间在我的脑海里已渐渐失去了概念。总是在不停的跳跃中寻找那根唯一正确的时间线。地球，找到地球，这已是我全部的生活。


　　我总会想起我的母亲，想起那株绿颤颤绽在阳光下的情人草。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所有的母亲都是最伟大的先知。母亲那时指着那株情人草对我说，孩子，那会是你的希望。当有一天你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会指给你方向。


　　我在第五宇宙的舒缓静寂中不停的跳跃，时间线一条条的被我抛在身后。有时候我会苦笑，我如今的一刹那，当真便是谁谁的沧海桑田，我的一瞬的悲喜，在某一条时间线上永恒。可是我的被寂寞侵蚀得如第五宇宙一般缓寂的思维时常会被记忆深处的第四宇宙的激荡喧闹所惊起，有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便在纵横交错的时间线上浮现出来。那初见时的微笑和分别时的泪都已经湮没于第四宇宙无尽的磁暴中，留下的只有记忆，记忆中那手执情人草的佳人一转首的温柔。


　　她不知道，遇见她之前的流浪是为了回家，遇见她之后的的离开则是为了她的一个微笑，她对那个神秘地球的向往。我继续寻找，继续。我要找到地球，然后回来接她。


　　情人草，所有的宇宙中怕只是剩下我和她所执的这两株了吧。她们遥相呼望，穿越第四宇宙和第五宇宙之间厚密的虚无，连起一根长长的线，这线坚执而永恒，磁暴的激荡和缓寂的侵蚀皆不能损其分毫。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做思念。


　　我真的能够听见她轻轻唤我的声音，艾，艾，声音里是一贯的慵懒娇憨。生命中的疲重和忧愁，皆在这一声声唤中散作甜蜜和欣喜。一场幸福的眩晕。我不管你的形态，种族，思想和分子组成，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爱人，你便是风华绝代的曼，我的曼。


　　给你一株情人草，绿颤颤的叶子上是一缕再也分不开的眷恋。我虽然不在你身边，可是那一次次的跳跃之间，一根根的时间线之外飘荡的全是我的思念，一丝一丝，散在第五宇宙的舒缓静寂。


　　给你一株情人草，记着在莫落谷的那条终年不冻的小溪边种着我们的欢笑。地球上的阳光，牧场，白云下的微风和草原上倾世的忧伤都已经封存在情人草绿颤颤的叶子上。你笑吧，你的白衣上绽一朵艳阳，我能想象你见到真正的地球上的生灵时的那种欣喜，于是这一切，我终要给你。


　　第五宇宙那远比第四宇宙快的坍缩速度让我的漫长几乎便是你的一瞬，但一瞬一瞬的等待终究会积存成长久的煎熬。当如今我发现第五宇宙的时间线终于微弱和混乱，我就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可避免。坍缩到来，所有的时间空间以及赖其生存的生命印记皆要烟消云散。我为你的寻找终于绝望。


　　我想起母亲的话，孩子，那会是你的希望。当有一天你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会指给你方向。我看着那株情人草，在第五宇宙骤然加快的坍缩中她一如往常的伸展着绿嫩。


　　我转身，第五宇宙的混乱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前面是磁暴依旧的第四宇宙，那里却有着所有宇宙中唯一属于我的安静和温柔。


　　曼，我回来了。我终于明白，那希望不是我的离开和寻找，而是在我们的手中握着的，彼此的情人草。就让我用她为你造一个新的地球，和原来的一样美丽。


　　（三）


　　艾终于回来，在我终于十九岁的那天。他依旧那般的风姿，让我迷恋。他对我说，曼，曼，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他说曼，我们去第三宇宙。那个荒凉粗砺的宇宙，去那里寻一个角落为你造一个新的地球，和原来的一样美丽。


　　我知道的，艾，第三宇宙的坍缩速度比第四宇宙还要慢上许多，在那里的一瞬，便会是我们如今的永恒。


　　（四）


　　艾，你说过，情人草是所有的希望。当这个星球上覆了繁密的情人草，当阳光，白云和多彩的生灵在微风中感到甜蜜和快乐，我们是如此的幸福。你看那人们，他们在情人草的守护下一代一代的生活，他们像我们一样，懂得最重要的东西叫做，爱。


　　走吧，艾，继续我们的行程。在宇宙坍缩之前，我们的爱还有时间。


　　


　　后记：写完所有文字出来，阳光满目，温暖散了我所有的暗淡。过几日是妹妹的婚期，诸多原因我无法回去，写下此文，祝福她，以及纪念她的坎坷，坚执的爱情。想对她说，不管生活有多艰难，活着，有爱，便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