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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条河流来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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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ket 发表于 2006-4-12 20:48: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之一:找一条河流来代替


  分离,联合,变换,规定自身,显现与消失,固定与流动,伸展与收缩,是生命体的基本特征。


  ——歌德


  站在十月的边缘畅想,用一些符号表达着实在的核心,像神话,像诗歌,窝居着的灵性,就像无可归依的孩子。环顾四周,很是寂静,日子已经进入一种冷峻,该迁徙的迁徙,该冬眠的冬眠,该死亡的死亡,该留守的留守,该成长的还在成长,比如老井旁的几只老鼠,苦榆枝头的几只唧唧喳喳的麻雀,和我心底的一些实现和没实现的愿望;在时间范畴内物质,都以自己不同的状态存在和演绎着自己存在的形式。


  我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声音,此时,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爱一个人或某个事物而激动着,但是我的确被一种情愫撼动。那堵承载我人生最初情感的黄色黏土夯成的矮墙,引领着我往记忆的深处走回,我用手摸索着,用心律测量着,用眼睛追寻着,我脱口而出:“我怎么可以说你不美丽呢?假如你不美丽,我就不会爱上你”,这就是过去的记忆。


  我来到一条河流的源头,探头进去,一些影子在晃动:邻家维族大叔苍白毫无生机的面庞,盯着一架补鞋机,补鞋的机子哒哒地跑着,粗糙的老手忙着穿针引线,破了的小洞被补上了,递给我,不用付钱了。我们一哄而散,一哄而散的孩子们中间有着不同声音的喊声:“谢谢大叔”“热合卖提,啊达”。他们互相掺杂,又互相清晰。


  一阵尘烟扬起,所有的日子都不见了踪影。


  我彬彬有礼地走在这条土路上,向前走是在我的过去,向后走还是我的过去。


  我微微地闭上眼睛,确切地看见一个人儿从远方而来。她轻挪狐步,裙裾飘飞,一头浓密的小辫子,被发胶固定很规矩,一个嫣红的小花帽很乖巧地躺在头顶,翻翘的睫毛里藏着一双深深的大眼睛,一双黑色小马靴,挑起了她优美地背影。她如风儿般的飘忽,从眼前闪过,一阵沙枣花香的淡雅迎面而来,驻足,屏住呼吸,深深的吸口气,把这淡雅的记忆和着眼的美丽永远的在收藏。


  她是我儿时的伙伴阿孜古丽。


  而她此时却和一堵矮墙相容。


  这堵土黄色用黏土夯出来的矮墙和我的年龄已一般大,有三十岁。曾经在这堵矮墙上,我当过新娘,我和阿孜古丽争着要邻家的维族小哥哥卡子来当新郎。我只因一则阿拉神灯的故事,就让卡子哥哥带我骑上矮墙,我要借阿孜古丽的小花帽一用,她哭着跑开了。我们觉得也无趣,也就各自散着回家。第二天我们又开始了新的游戏,依然过着家家。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矮墙没变,我们不断地在长高。


  长高后的卡子哥哥还是娶了阿孜古丽做了新娘。那时,维族上汉语学校的维族孩子还不是很多。卡子和阿孜古丽在村子里就是是王子和公主。卡子哥哥开先开小商店,又买了中巴车,又把中巴车换成了桑塔纳。在卡子哥哥买中巴车的时候,已为人妻的阿孜古丽,先是在一家裁缝店里当学徒,后来当了师傅,再后来手艺越来越好,说到城里去发展,就去了,然后再也没回来。她美丽可爱的女儿才2岁,从此,卡子用奥斯曼眉笔在女儿的眉心,画呀画,边画边说:希望女儿以后不要离开自己太远,希望女儿的幸福象浓浓的眉毛那样浓密。他边画着希望,边画着忧伤。


  那堵矮墙,卡子会让他的女儿去玩么?


  所有的土地都有着忧伤的根,它包容着贫穷、无知和无奈,但是有了一些人的过往,变得富足,变得焦灼,继而沉静。


  一堵矮墙站立了三十年要比人行走三十年艰难的多,推倒,拆除,淹没,毁灭它无非就是这几种方式;而我和卡子的快乐都曾和矮墙相连。矮墙下的土地就是我们快乐的源泉吧。


  那么人的心灵是不是也是一块土地呢?那所经过的人就是一条河流吧。


  即如我曾是一条河流在黄土地上流淌,迂回百转,我时常还是回来。


  能涉足一条真正的河流,我拥有着美妙的幸福之感。


  


  之二:被仰视的甜蜜


  我也许会把可怜的词语扔开/而满足于去生活


  ——叶芝


  面对苍茫的戈壁,人们总这样推测:若干年前(或亿万年前)这里曾是水草肥美,牛羊成群的大草原,或这里是一大片潮湿的湿地,鸟儿嬉闹,鱼虫为乐,而如今已是沧海变桑田......而此时的这片土地连桑田也不是,它只是给予人们一些恐惧,一些神秘,一些萧杀的戈壁荒漠。唧的一声,从耳际擦边而过,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在此显得多么的美妙。于是,我轻轻的唏嘘着,用脚踢起一个坚硬的碱块,嘣的一声,滚得好远,这个世界还在动,我没有和荒漠一起静止。


  于是,就展开想象,倘若,倘若让自己来领受这片荒漠,我能守住这样戚冷的夜晚,荒凉的早上,和苍白的中午么?自己对自己的提问,我也是否定的。我不能,我会争取一切的机会和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来逃离,来寻找;去找有水,有温暖,有声音的地方。


  荒漠就是这样,只要人和它对峙,要么它蕴育着逃离,要么它接纳着逃离。


  而它面对一株植物确只有一种虔诚,给予野性的呵护和更大空间的成长。


  比如一株骆驼刺,它的根系可以深入到地下几十米,延伸到周围的几十里。


  这不需要太多的拷问,只要它存在了,它就乐此不疲地生长着,歌唱着。


  一株植物,让荒漠生灵起来,让荒漠思索起来;


  一株植物,让阳光变得温和,让雨水不在狰狞;


  一株植物,会让大地有了爱情,让鸟儿有了栖息的家园;


  也是因为一株植物的进入,我才抬起脚步,去丈量这片戈壁的长度,算计着,还需多少年才能抗着父辈们的愿望一直走到荒漠的尽头,再走到水草肥美的那里。


  就在彼岸。能穿越了荒漠就走到了水草肥美的彼岸。


  于是,我开始仰望一株植物。


  


  “你是那里的?”


  “我是新疆的”


  “新疆那里的?”


  “新疆鄯善的。”


  “就是出产哈密瓜的地方。”


  “哦,地名倒不是很熟悉,但是哈密瓜很神往。”


  ......


  瓜以地名,地以瓜闻。


  一些故事的走远,不是因为人或地方,而是集天地人于一身灵气的植物而带你走向远方的远。


  哈密瓜,维吾尔语称之为“库洪”,古代称甘瓜,是名贵之果、瓜中之王。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在西域大帐召见道教全真派首领丘处机,丘处机说到回鹘王(高昌回鹘王国)曾用甘瓜招待他,并解释说:甘瓜如枕许,其香味盖中国未有也 (《长春真人西游记》)”。一个道人竟能被一种水果征服,而念念不忘,我们只有去想象这个水果的酣醇和凝香了。


  康熙年间,哈密王投诚,一次到朝廷进贡,哈密王双手捧住一椭圆外皮为黄,满身网状的水果,高高举过头顶,朝廷百官不禁窃窃私语,在中原 很少见于此水果,为何名?当侍卫用刀切开,一牙牙红橙色的厚厚果肉,一股清香迎面而来,不由的轻轻感叹,再品尝,同声皆曰:好吃!皇帝在哈密瓜香甜的温情里,随即赐名曰:此为哈密王所贡,即为哈密瓜吧!此后,哈密瓜皆视为珍品,价颇贵,每年哈密瓜王都要向北京朝贡。当时产此瓜的所在地就是—鄯善,隶属于哈密地区。


  哈密瓜在这片热土上,寒来暑往,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路程,它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主人,它带着皇家的高贵和霸气,死死地守着这片干燥酷热的土地,它的坚守,随着文明的脚步一起前进。人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新皇后”。从此,“新皇后”就永远地落脚在火焰山脚下,它与火共眠,与山同在,与这里的人们勤劳的汗水同行。


  一度为了争夺哈密瓜是属于鄯善还是属于哈密而唇枪舌战,依然没有结果,但是它的灵性都会无私的惠及热爱它的人们。


  “开荒种瓜,沙土和碱土搀在一起,能长出,最好吃的甜瓜。”


  “种出最好吃的甜瓜,就能有最好的收成,有了最好的收成,明年我还要在开地种更好的瓜;”——


  劳作的农民们说。


  本该是蓄满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闺中闲愁年代,目睹一株瓜的出生成长到瓜熟蒂落,而后跟着不同的人,走向不同的方向,我的目光顺着一根瓜蔓进入它的根部。


  这椭圆形的水果,是一些纤细的根和单薄的蔓维系,许多纤细的根相互牵拌,一根蔓和成千上万棵蔓相连,它维系了一代人的一个村庄和一代人灵魂。它更富足了一个荒凉戈壁滩的内容,甜蜜了千年的一个梦想。


  关于戈壁、村庄、植物还有我只能用一个断行的句子来链接:“我也许会把可怜的词语扔开/而满足于去生活”,而后相互仰望在各自的甜蜜里。


  2005.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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