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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零度 ·机车 ·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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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ket 发表于 2006-4-11 21:3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世界仅剩下一颗头颅


  亲爱的,你要抱着我哭


  


  我已在探查幸福的时光里消失


  你揭开我吧,揭开一张薄薄的面孔


  零度以下,我无秘密可言


  


  零度和爱情有何关联?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这本就是一个凌乱的世界,无数凌乱的思想和身影相交错,如同一列飞驰的机车。很多人上去,很多人下来,循环往复的辗转中大部分人都死去了。


  上述的描写和我的梦境有关,近来我时常做着一个凌乱不可预知的梦。我们都是梦里的过客,是机车上的乘客。总要选择一个站点下车。


  那么,还在机车上的人呢?他们的终点将会在哪里?


  死亡是所有人的终极。但这世界并不因此寂寞。有新的生命和脸孔,还有不一样的鲜花。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行程。


  


  一,


  你说过,学会等待的人是幸福的,但并不从容。这话我听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在旁人看来很浅显的事实,我的顽固的愚钝使我有别于其他人。每个人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一样的内心,不一样的结局。我从一个站点出发,经过村庄,城镇,田野,风景各不相同。我看到又有一部分人下车,他们的表情开始时很迷茫,眼神混沌。但接下来,他们很快就会融入到当地的部落中,成为其中的一分子,生老病死,享受时间在身上刻下的痕迹。没有人上车,车扔下一批,又接着前进。我并没有感到周围人群的减少,大家依旧拥挤,各自为政,以自己为据点,相互扩张排挤。


  我听不见大家在说什么,所有人的嘴都是大张的,呼吸困难排泄不畅。黎落,你知道我也在说,很大声的叫喊。我的嗓子都快喊破了,每个人的嗓子也都快破了。可是,我们还是在拼命尖叫,试图用这可笑的方法阻止外界的侵入。


  2005年在飘雪,最后的一场大雪。车窗外是馄饨的一片,天和地,山和水,人和树。现在,我们正经过一座落破的城堡,城堡的城墙有一半已经倒塌了,大面积灰败的泥土露出来,四周很静。静也是一种颓废的疾病。树干光秃秃的枝干奇异的扩张,将城堡遮蔽在它张狂的身形之下。黎落,这是我们经过的第几个地方了?我没有数,我也相信你也没有数,大家都不会去数。数字在这里失去了生存的价值,一和十一,和一百一,一万一没任何分别。


  机车又一次停住了,这是一辆没有驾驶员驾驭的机车。所有的人都是乘客,包括我,包括你,包括我们的孩子。黎落,我和你都老了,我们各自的孩子正在成长,成长的速度真是惊人。我依稀记得昨日我和你还是少年,我们各自想谈恋爱,虽然我们彼此略有好感。如果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火焰在身体内部燃烧,也只能把我们各自烧成灰烬。机车很坚固,机车上的人表情冷漠,他们体会不到我们的快乐,同样,我们也体会不到他们的快乐。


  同一辆机车上的我们,只因为年少时期的一次偶然回眸,记住了彼此年轻羞怯的面孔。原本我们应该是互不相干的两条枝桠,朝着生长衰老的方向一路蔓延,机车上有无数条我们这样的枝桠,根是漂浮的,叶片的纹理篆刻进时光的伤痕。这是一次意外的相遇,波澜不惊毫无诗意,我鲜红的衣衫衬托着少年的骄傲和虚弱,如同枝桠上拴着的一条小丝带,落在你的眼底。一个石子的力量,诺大的一湖水,水波浅淡不留痕迹。只是从此,我们还是有了无望的期待,不是爱情,不是憧憬,是两条枝桠上水流经过时不经意落下的阴影,年久色衰。


  


  二,


  我习惯叫你黎落,并不是因为你真实的名字就是如此。黎落,这样单纯干净的两个字眼,绝没有特别的含义。在很多寂寞时候的文字里,我的男主角都只有一个,轻浅的发音,柔软的落在唇边,是一个古老的咒,亦真亦假。


  能识别真假的人太少,能尽数遗忘的人更少。黎落,我怀抱多年之前的那场相遇,不能停歇的衰老。机车是向前的,终点还很遥远。不必担心,总会有人在任何一站下车。城堡的大门是洞开的,没有人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形,走进去,就必须先从机车上下来。沿途的居所有很多,但选择的机会只有一个,这是千年以前机车制定的规矩,我们都无力改变。听命于命定的判决,对于我们,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夜是黑的,冷冬的风肆意的吹。城堡看起来就成就了一些模糊的温暖,灯光从城堡的每一间房屋里透出来,诱惑着机车上的男人女人。有人脸上开始显出向往,那里总是明亮的吧?总有意想不到的人在等待吧?等待变得有迹可寻,也就打动了人们的心。一个消瘦的男人下去了,他的义无返顾衬托出滞留者的疑虑惶恐,既然预知不了,就舍弃预知。这是他唯一遗留在机车上的一句话。这句哲理浓重的话语在机车上流传。每一个时期都会有一句这样那样的流行语,发自内心的感触在分离的过程里被忽略了不真实性偶然性,留下的都是伤感。


  那个男人,以他的伤感给机车上的人片刻的回想。我也在回想,想他的举止相貌性情状态,但是黎落,我不得不遗憾的在文字里记载下无可奉告的字样。真的,我几乎是完全不记得他是谁,他在机车上的位置是靠前还是靠后,更不要说他拥有过的痛苦欢喜。他的消失如此迅捷,直至连空气中的气味都只是冬季里的清寒。我从没料想过我们竟都是这样的健忘。习惯一个陌生人的存在和他的消失都是眼睛,眼睛看不见,曾经就会消散。黎落,人的本性真是残酷,动物的习性在我们身体上滞留了几千年,还将继续滞留下去。


  机车只停留了几分钟,又开始前行。从我站的这个角落望过去,你俯身关照孩子的动作充满了怜惜。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感动,一个好父亲或许不是一个好男人,但至少是个心存柔软的男人。只是这分柔软,隐藏在你冷峻的外表以下。如同我的柔软,隐藏在文字以下。我们都太过浮躁,不愿意丧失虚假的坚硬,一个臭皮囊就包裹了全部的欲望。


  


  三,


  多么美丽的夜色,满天空都是诡异的色彩。诡异是个神秘的词,我能从其中闻到新鲜血液的味道,我发觉我在很多文字里都提到过它们。半是玄幻半是现实的故事里,它们纯洁多疑的品质富含了许多的人类本质。黎落,我这样解说但愿你能够明白。现在,我们的机车穿行在一片宽阔的原野上了,抬头就能看见一大群拥挤的星星。此时的气温是零度,时间是零点,白昼和黑夜的分界点。机车里的人们昏昏欲睡,没有人注意到此时夜空的美丽。我抬头,用疲倦干枯的眼睛和星星们交流,星星多汁的液体倾倒下来,注入我的眼眶。


  我开始放肆的哭泣,这时候没有人会注意我,我可以让眼泪尽情的流泻。午夜机车上的诡异女子---避开世人的目光,我更愿意放纵的怀念一次,怀念每一次与你目光对视时的张皇无错。故作镇静不是我的强项,如果你在留意,就会发现我暴露的微小虚弱不胜枚举。黎落,你走过来,惊异的望我。整个机车都在沉睡,你偶然泄露的心痛永远都只能是个秘密。


  秘而不宣,直到死去。


  机车上有人死了,枝条折断。我们感受到了恐怖的压抑。这个孤独的老女人还没有来得及选择站点下车,是她的选择太多?还是无法抉择?她只领悟了机车上一半的游戏原则--学会等待;却遗忘了另一半——学会选择。最后机车替她做了选择,把她丢在这片荒芜的原野上。没有灯光,没有温度。黎落,我看到了你的不安,你发抖的膝盖。你的手能抹去我的泪水,但抹不去死亡带来的阴影。


  更多的冷漠会让你失去仅有的柔软。我愿意为了那个女人再哭一次,之后选择离开。


  


  四,


  我的左首是个女人,左首紧靠着另一个男人,这两个人神情暧昧,在机车车厢里相互对望。车厢里各种气味混杂,香甜和败破,迂腐和沧桑。扔了满地的时间碎片。拥挤的空间被无数双攀缘的枝条见缝插针的争夺着。这样两个有恃无恐的男女漠视我的存在,明目张胆的侵占我仅有的空间。我被迫变形起自己的体态,紧紧的圈缩在微小的角落里。


  我变异了的身体引起了我的厌恶,机车还在前行,下一站会是哪里?黎落,你所处的位置空间看起来还不坏,让你有机会伸伸胳膊伸伸腿,透过拥挤的人群缝隙看过去,你悠闲自得其乐。我偷偷的注意到你又新生了一枚漂亮的叶片,而你输送养料的根须似乎也更粗壮了一点。我暗自比较了一下,羞惭的承认你适应气候的能力比我高明。我们离少年时期的美好初始越来越远。


  水泽边星星落落的布满院落,车窗外再一次出现人家。和上一次不同,这次经过的江南水乡似的村庄触动了满车人的眼。机车还在缓缓移动,已经有人在迫不及待的朝车门傍边蜂拥。稀疏的几弯桃花,清凉的河水,水边自在的人群,这一切都强烈的打击着坐车人近乎麻木的心。机车里布满了浓重的欲望,这些欲望从我们的头脑中飞出来,在有限的空间里对抗。


  有人喊,我要下车


  有人嘲笑,再等等,前方定还有更好的村落


  我身旁的男女奋勇的冲在前面,在一片叫骂声中,他们终于心满意足的下去了。


  


  五,


  我也必须下去了,黎落。机车游戏的宗旨是所有的乘客都必须在到达终点之前选择好自己的站点,我们坐在车里,根本无法预知每一个站点的景致。无论是情愿与否,在等待和选择之间你都要拿出一个决定。


  我已经错过了一站又一站,或优美或艰辛。这其实都不重要,黎落,如果世界仅剩下一颗头颅,你肯抱着我的尸体痛哭,那我也是欢喜的。就像那个死去的女子,一路等待的决绝换来的却是一场生命的消散,车厢人头攒动,我却看不倒为她流泪的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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