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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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一、        白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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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我问一一：“自杀究竟有没有痛苦呢？”
<br><br>　　一一摇摇头，淡淡的说：“谁知道。”
<br><br>　　这样的阳台上有着暖洋洋的太阳光洒在上面，我们就在这里往下看，似乎都在思考些什么。
<br><br>　　那秋日的白蝴蝶在斑驳的树丛中穿梭着。“我多想从这里飞下去啊。”我说。
<br><br>　　一一轻轻的说：“感觉也许会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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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有幸的话我想写一篇死后感。”我坐在宽宽的水泥栏杆上，往下望了一眼，闲适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空荡荡的恐惧，我紧张的跳进栏杆的怀中，只感到自己在这安适的地方无所事事如一只蝴蝶。
<br><br>　　“我，害怕死亡。”我不只想要对谁说这句话，是一一还是自己？只望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建筑，心害怕地揪作一团，太阳，世界，灰尘，黑暗，空白……
<br><br>　　许久，我想要从着无边的恐惧种逃脱。笑了一下说：“下午还要去演白瑞德呢。”一一没有转过头，盯着楼下空荡荡的操场，叹了一口气，他从来不看国外的小说的.
<br><br>　　我傻傻的立着。看到玲从教室走了出来，从我面前拐了一个弯，下楼去了。举止看起来很正常，依然是美丽而窝囊的她。上个星期，她喝醉了酒，因为男朋友有了新欢。
<br><br>　　我终于忍受不住自己的紊乱，于是摇着头说，“再见了。”一一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依然是那么平静，“不应该的。”一一后来成了玲的男朋友。
<br><br>　　是的，不应该的。恍如梦里不应该有金灿灿的阳光，阳光里不应该有只白蝴蝶在飞，不应该那样翩翩的飞。我有什么理由对着她的背影说再见？这样突然离开她？还是告诉她：爱，就是这样，不应该的。我自己也搞不清，茫然竟如那翩翩的蝶影。
<br><br>　　茫然中，听见一一在问我，“你准备怎么办呢？”
<br><br>　　我再度茫然，咕哝着，“我是不是很蠢？甚至低级？”一一不再理会我，我也只有看那淡泊的云，静静写在蓝蓝的天上。
<br><br>　　上课了，莲坐在我的旁边。经她的提醒，伸手抠抠镜片后的眼角，果真有些黄色的小末掉在英语课本上。她神经兮兮地问我，“玲真的和那个分手了？”我没有理她，看到一位长长辫子的年轻男老师步履沉沉的拐进了对面的雕塑教室。莲又凑过来低声调地说“你……有机会了？”
<br><br>　　我只感到座位冰冷冷的，只想快点下课再出去晒那白花花的太阳。
<br><br>　　从阔大的窗户里望出去，仍只见重重叠叠的建筑堆在那里，远远的可以望见那些水洗过的的衣衫在阳光下晃动，有些工人在建筑外的半空中穿行。
<br><br>　　讲课的女老师很漂亮，我也无心去听。期望黑夜里的琴房敲击的那些破碎的声音再给我一些忧伤的快乐，那月光下树林里抱着吉他嘶哑的歌者，再让我伫立长叹，感到有落叶从肩上滑落的心碎。
<br><br>　　下课铃偏偏又响了起来，究竟有没有痛苦呢？
<br><br>　　二、夜色
<br><br>　　世界总是如此，夕阳在天边轻轻一抹，天就黑了。日子也总是在这一刻才知已经晃过。我知道我自己什么也挽留不住，因为我的生命在此悄悄的流逝。
<br><br>　　天渐渐完全黑了。
<br><br>　　夜风袭来，路边的落叶一阵翻飞。
<br><br>　　街上空荡荡的，我靠在路旁一棵小树上，不经意的瞥着从我面前走过的一对对情侣。路灯灰蒙蒙的，昏暗得很，树下幽暗，没有人会看到我。
<br><br>　　我稍稍裹紧了身上单薄而廉价的外套，重新将手放到了胸前抱紧，靠回到树上。嘘了一口长气，继续看间或经过的路客。
<br><br>　　夜气很凉。
<br><br>　　我感到寒冷。
<br><br>　　她又不会来，我嗤笑着自己，心里很明白。我们并没有相约，虽然认识了快两年了，而且起初到这里也并不是为了等她。
<br><br>　　我抬起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眯着眼睛看着路灯，那些光亮顿时化作万道金蛇钻进了我的眼睛。我埋下头，对着胸口呵着气，能感觉到一点点潮湿的温暖。她很美丽，但谈不上漂亮。
<br><br>　　将手探到外套内侧的口袋，烟早已没有了。我把烟盒掏出来，端详了一会，把它扔到了高空，它翻了无数个筋斗，“啪”的一声落在空旷的街上。一阵寒风吹过，它与那些枯败的落叶一起被吹出了好几米远，终于混在那些稀朗地叶子中，我冷冷的笑过，止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br><br>　　今夜的异乡，我无家可归，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流浪。
<br><br>　　来深圳的第一天，便是消受这无边的寂寞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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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三、白蝴蝶之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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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我把灯还亮着。
<br><br>　　张国荣今天死了。那是个愚人节的笑话，我当时以为。
<br><br>　　那种幽暗的痛，是这明亮的灯光永远也无法照耀得到的。
<br><br>　　他那种忧郁的气质，仿佛也适合在这个时候死去。
<br><br>　　可能当时他应该也象一只蝴蝶一样，翩翩的落在香港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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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生命在悠然的几分钟里飞舞着，会有那种从阳台望下去的恐惧么？究竟有没有痛苦呢？
<br><br>　　一生中的梦想如果都完成了，跳下去的时候就不会有痛苦。至少我是这样想。
<br><br>　　我用手摩挲着因疲惫而略有些干燥的脸，抚着刚吹干的头发，觉得柔柔的，可能象她的短发，很蓬松。我感觉很困顿了，需要休息，却又那样恐惧休息，我害怕青春和生命在悄无声息的沉睡中流逝。这样的忧愁和焦虑，让人心中惶恐不安，让人憔悴。
<br><br>　　再听完一遍《风再起时》，就睡吧。
<br><br>　　我上了一趟洗手间，躺在床上重新按了遥控器，关了灯，安静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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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四、夜色之清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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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天色已晚。
<br><br>　　南方独有的海鲜气息此刻已在周围变得腐臭。
<br><br>　　我面无表情，仔细看着每一个从小桥上走过的人，无聊的似桥下一蓬蓬野生的衰草。
<br><br>　　桥下是一条废弃的铁轨，锈蚀的颜色一直铺向远方，最后消失在这茫茫都市里。轨道两旁的野草就象这个城市某些不合时宜的人或事物存在，无聊地整日嘲笑别人忙碌的生活，比如我。
<br><br>　　这个地方叫清水河.草埔.深圳。
<br><br>　　我回到家里，没有开灯，因为昨天那个刚死去的女人。
<br><br>　　昨天正午，我还坐在从福建晋江往石狮的车上，路过那座不知名的桥。车被堵在那里，我从窗外望去，马路对面很空旷，一个女人躺在那里，她的头浸在血泊中。血有些黑的可怕，因为中午太阳光很强，血已经凝固了。
<br><br>　　有些苍蝇萦绕在她头颅周围，显得肆无忌弹。几只在她的凌乱的发堆中跳舞，几只在她的脸上贪婪舔嗜，我看见她那样安静的躺着，仰着头，只是没有了呼吸，有两只苍蝇很着急的钻进了她满是血迹的的鼻孔。
<br><br>　　警察还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车撞了她，那边的马路上，车经过她的跟前，都调头走了，所以我们这边的马路被塞住了。
<br><br>　　我的嘴里泛着一股血腥味，女人离我大约四五米，安详地躺在马路中央。她穿着旧旧的浅绿色的T恤，黑裤子，裤管卷的高高的。约摸三四十来岁，一只脚上挂着拖鞋，还有一只脚光着，沾满了灰，鞋已不知道上哪里去了，一条腿弯弯曲着。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还在熟睡的人。可能是过马路吧，或是买点东西，也许是给孩子赶回去做饭吧，或者是一是想不开呢？可显然她还没有准备好让灵魂离开她那显得凌乱的身体，连头发都未来得及梳理就匆匆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br><br>　　反正她已经死了。
<br><br>　　不知什么时候车开始起动了，风吹过时，血腥味还在，我想，那是她的魂魄还在这风里逗留吧。
<br><br>　　我现在刚从福建出差回来，走到家楼下这个小桥时便站了这么一会，因为腐臭的海鲜腥味和轨道的气息。让我想起了那个还在风里飘忽的魂灵。我一直站着，直等到渐渐有了一些晚风，吹散了那具新鲜尸体的味道。
<br><br>　　楼下的人依然匆匆，忙碌地赶着自己的路，做着自己的事，我却像兔死狐悲里的那只狐狸一样悲哀可笑，而且是自己笑自己，笑容很冷。
<br><br>　　放下包，疲倦地躺在沙发上，想点一支烟，才猛然忆起，我已经戒烟了好多年了。
<br><br>　　五、另一种死亡
<br><br>　　……
<br><br>　　fxm 说：这种故事不能听多了
<br><br>　　舫文萱 说：她去世已经快14年了
<br><br>　　舫文萱 说：她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br><br>　　fxm 说：那你对她老人家肯定回忆多多
<br><br>　　舫文萱 说：她是自杀的
<br><br>　　fxm 说：啊！！！！！
<br><br>　　舫文萱 说：我从小就和她住一起，在她那里长大的
<br><br>　　舫文萱 说：就我和她两个人，住着破旧的土胚房
<br><br>　　舫文萱 说：晚上木门咿呀呀的
<br><br>　　舫文萱 说：总关不住
<br><br>　　fxm 说：在编故事吧
<br><br>　　舫文萱 说：绝对真实
<br><br>　　舫文萱 说：离家不远是一片坟场
<br><br>　　舫文萱 说：外婆经常会讲一些鬼故事，那样会让我变得乖乖的，不会乱跑
<br><br>　　fxm 说：嗯，那你外公呢？
<br><br>　　舫文萱 说：我舅舅坐牢，我没见过我外公，很早就死了
<br><br>　　fxm 说：呜呜呜呜
<br><br>　　舫文萱 说：我妈把我从小放在外婆家养
<br><br>　　fxm 说：嗯
<br><br>　　……
<br><br>　　舫文萱 说：我的小舅舅很聪明，外婆最疼他，可他初中就退学了，家里太穷了
<br><br>　　舫文萱 说：后来他犯了罪入狱。
<br><br>　　fxm 说：……
<br><br>　　舫文萱 说：这是一个母亲一生中最心痛的事了吧，应该是
<br><br>　　fxm 说：所以……
<br><br>　　舫文萱 说：也应该是这件事对她打击最大，不过对她来说还有我陪她，差不多也算是一种安慰吧。因为我和我舅舅长得很像
<br><br>　　fxm 说：？
<br><br>　　舫文萱 说：外婆有一天拿出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指着上面那个人念念叨叨，说快回来了
<br><br>　　fxm 说：你舅舅？
<br><br>　　舫文萱 说：嗯，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期盼。那种感觉令她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我记得她就是她蹲下来看照片那会儿看见了她的白发
<br><br>　　fxm 说：……
<br><br>　　舫文萱 说：外婆她非常疼爱我……
<br><br>　　fxm 说：嗯，要不然，你也不会记得这么深刻       
<br><br>　　舫文萱 说：那时就想念书念出来了，能挣钱给她买件那种有橡皮筋的棉袄，她一直都是那几件蓝布做的大襟的衣服，旧旧的，不知穿了多少年了
<br><br>　　舫文萱 说：其实看看现在，多想让她穿件新衣服，坐在宽敞明亮的新房子里，看看电视，想一想……
<br><br>　　fxm 说：子欲养而亲不在……
<br><br>　　舫文萱 说：是。后来舅舅回家，娶了媳妇，生了孩子
<br><br>　　舫文萱 说：外婆中风偏瘫了
<br><br>　　fxm 说：！！！……
<br><br>　　
<br><br>　　舫文萱 说：她只有一只胳膊一条腿能动，只能躺在床上。但舅妈对她不太好
<br><br>　　fxm 说：哦
<br><br>　　舫文萱 说：那天我舅舅不在家，她半夜悄悄拄着一把椅子，到家旁边的那个池塘。自溺而死
<br><br>　　Fxm 说：啊？？？？？？！！！！！！！
<br><br>　　Fxm 说：XXXX了？！
<br><br>　　舫文萱 说：水才能没过膝盖，她是自己把脸闷在冰冷的水里面死去的
<br><br>　　舫文萱 说：当时是11月
<br><br>　　舫文萱 说：寒风刺骨，水似冰冻
<br><br>　　舫文萱 说：邻居家大婶后来说那一夜听到有个女人在池塘中央哭了大半夜
<br><br>　　舫文萱 说：那就是我的外婆
<br><br>　　fxm 说：wait
<br><br>　　……
<br><br>　　fxm 说：嗯，好了，你继续说
<br><br>　　舫文萱 说：那年我小学六年级，那天天空布满阴霾，遇到一个人我对我说，你外婆去世了……
<br><br>　　……我一路疯了一样朝外婆家跑……
<br><br>　　Fxm 说：……
<br><br>　　舫文萱 说：她已经冰冷的躺在一张竹床上，一块就床单盖住了她的脸，那张无限慈爱的脸……妈妈紧紧抱着她，低声的啜泣，舅舅披着长孝跪在那里，眼睛通红通红。那悲痛的影子一直缠绕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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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舫文萱 说：外婆身板一直硬朗，早寡的她勤劳一生，病后不能动弹，舅妈常给白眼。生性刚强的她受不来媳妇这种气，其实主要是因为家里穷，怕拖累儿女，于是自绝了生命
<br><br>　　fxm 说：……唉，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br><br>　　舫文萱 说：我记忆中有次去看外婆，在病床前看到那满是油垢的抽屉上，摆着枯冷的白开水泡剩饭……
<br><br>　　舫文萱 说：在油灯恍惚的光中，我认真听着外婆因中风而口齿不清的呢喃
<br><br>　　舫文萱 说：她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脸
<br><br>　　舫文萱 说：用那颤巍巍的右手递给我她给我剥了一个下午的桔子
<br><br>　　舫文萱 说：……
<br><br>　　舫文萱 说：我有些受不了，等一下
<br><br>　　fxm 说：嗯……
<br><br>　　舫文萱 说：下葬那天
<br><br>　　舫文萱 说：冰雪交加，
<br><br>　　舫文萱 说：任泪水在脸上肆意纵横流淌，我跪在坟地里，眼看着最爱的亲人被葬进黄土。撕心裂肺地痛……
<br><br>　　舫文萱 说：现在的我噙着泪花想念着她……
<br><br>　　fxm 说：嗯……
<br><br>　　fxm 说：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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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br>　　在那天的MSN网络交谈中，我记下了和fxm以上的这些谈话。为了那个独力抚养了四个孩子、没看见过一天电视、没见过空调、一生没喝过牛奶、没用过一滴洗面奶、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一辈子住在那座土胚房里的头发花白的贫穷的农村寡妇，那个我叫她“家家”（外婆）的人。
<br><br>　　四年多没回家了，不知道那坟上的万年青是否还在，今年过年我想去看看她。<br><br></p></td></tr>  </p> </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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