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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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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cket 发表于 2006-4-12 20:44: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


  无语花庄,夕阳渐落。


  一张桌子,四个人,在喝酒,没有说话。


  因为叶飘红在回忆,很深情地回忆。


  花无语,水东流,雨深秋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啜着酒,因为他们知道这段回忆必定在叶飘红心里有着重要的位置,因为他脸上的表情现在很感伤。


  浪子不会感伤,除非浪子这回真的动了情。


  叶飘红是浪子,叶飘红这回可能真的是动了情。


  


  知道为什么这大半年来我一直没有消息吗?叶飘红问花无语他们三个人。


  他们三个摇摇头。


  就是因为你消失了大半年,风筝才有机会和时间开枫糸列的店然后陷害你。水东流插嘴说道。其他两个点点头,然后再望着叶飘红。


  因为我被一个女人骗了。叶飘红突然笑了笑,有一丝的落寞挂在他那上扬的嘴角边。


  女人?雨深秋问。


  嗯,女人。叶飘红笑。


  花无语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叶飘红的脸,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叶飘红不会轻易让人给骗倒,特别是女人,除非那个是他爱上的女人。


  叶飘红笑了笑,举起杯来,一饮而尽,然后缓缓地向他们说大半年的事,从头开始。


  


  回忆行走在夕阳底下,思念搁浅于远处天涯。


  


  2


  这世上能有资格让金枪不败徐三爷亲自下厨为他准备饭菜下酒的人不超过三个,而叶飘红恰好是其中一个。


  这时叶飘红恰好就坐在徐三爷的客厅里,坐得很舒服,望着窗外,窗外的风景也很美,像情人的目光一般温柔。


  徐三爷做好了饭菜,亲自端上来,然后开启了一坛六十年陈的女儿红,招待叶飘红。


  是哪阵风把叶贤弟吹来这里的啊?徐三爷举起酒杯,一脸笑容地问叶飘红。


  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三爷你,于是快马加鞭赶了三天,换了七匹马,赶来和三爷你一聚。叶飘红笑,举起酒杯,杯中的酒闪着琥珀色的光,仰头一饮而尽。


  三年不见,叶贤弟做事还是如此的痛快和潇洒!徐三爷也仰头一饮而尽。


  叶飘红笑笑,开始品尝徐三爷所做的饭菜,边吃边赞,三爷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光知吃喝岂不和饭桶一般?叶贤弟我府中有一乐技超群之人,弹出的乐曲称为天籁而丝毫不为过,叶贤弟可有兴趣一饱耳福?徐三爷又敬了叶飘红一杯酒后,向叶飘红说。


  当然。叶飘红说。


  徐三爷击了三次掌,一名浑身白袍的女子拿琴走了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笠帽,帽沿有白布,把女子的容颜遮住了,女子向徐三爷和叶飘红做了个万福,然后端坐下来,放好瑶琴,轻抚琴弦。


  琴声如天涯远处雪山的冰水一样的纯洁,如无人山野中溪涧流水般的流畅,如激流瀑布之下的深潭的水一般的深情,琴声将叶飘红整个人包围,叶飘红手里拿着酒,手很稳,但是心却微微地颤抖,琴声仿佛触动了叶飘红心中最深处的一块柔软的地方,撒满一室的回忆和萧瑟。


  一曲弹尽,叶飘红还是拿着酒杯,久久没有说话。徐三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地离开了客厅,整个客厅就剩下叶飘红和那白袍女子,其他什么都容不下。


  良久,叶飘红回过神来,问,请问姑娘的芳名?


  石浅忆。白袍女子轻轻地回答。


  石浅忆,好名字。叶飘红笑,然后举杯一饮而尽。


  叶爷是否一直很寂寞?石浅忆等叶飘红喝完手里的酒后,轻轻地问。


  叶飘红轻轻一颤,没有说话。


  若不是,就不会对小女子刚才那首歌如此动情。石浅忆轻轻地说,她的声音比天山上的冰雪还要纯洁。


  为什么?叶飘红轻轻地问。


  因为刚才那首是小女子所作的曲子,名为寂寞。石浅忆略微地点点头,回答。


  叶飘红倒了一杯酒,然后用柔力掷出,酒杯平平地飞出,恰巧落在白袍女子的面前,而酒没有半滴撒出,叶飘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对白袍女子说,来,喝一杯。停了停后,说,我叶飘红只向我的朋友敬酒。


  石浅忆拿起酒杯,略微地拉起帽旁的布沿,露出一张樱桃小嘴,慢慢地喝了下去。而叶飘红则一饮而尽。


  叶爷你有没有朋友?石浅忆喝完酒后突然问叶飘红。


  叶飘红想起雨深秋,花无语,水东流他们三个人的脸,微微地笑了一下,说,有,我有很多的朋友,还有三个生死交。


  我也有一个生死交。石浅忆说。


  敢问他的姓名?叶飘红问。


  我的生死交不是人,而是一具琴,名为焦尾。石浅忆说。


  焦尾?传说中的古琴焦尾?叶飘红略微惊奇了一下,因为这具琴据说早已失传于人间。


  对,古琴焦尾。石浅忆点点头,然后突然对着叶飘红下跪,用略略颤抖的声音说,这具本属于我的古琴却被一卑鄙小人所窃走,请叶爷你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有事慢慢说,请起请起。你这礼折煞我了。叶飘红急急向石浅忆摆手,说。


  石浅忆并没有起身,就这样跪在地上把事情的经由说了出来,碍于男女之礼,叶飘红无法扶她起身,只能哭笑不得地听着。


  原来石浅忆和她的父亲一起生活,因为机缘巧合,得到了古琴焦尾,然后石浅忆的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向他提亲,石浅忆的父亲也答应了,而且嫁妆正是古琴焦尾。结婚当天,石浅忆的夫君一家得到焦尾后居然当众悔婚,而且拒不退还焦尾,石浅忆父亲当时怒而出走,不知所踪,而石浅忆则靠亲戚的接济,以卖艺为生,而焦尾最终还是没有拿回来。现在石浅忆父亲的那个拜把子兄弟为了讨好当地的一个二品官,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个二品官的儿子,而嫁妆正是当年石浅忆的焦尾,石浅忆不堪受辱,故请当地的侠义之人徐三爷帮忙,而徐三爷就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叶飘红。


  若叶爷能帮我取回焦尾,则要小女子做任何事都可以。石浅忆对叶飘红说,说到后半句时声若蚊蚋,几乎听不见。


  真的是任何事都可以?叶飘红问。


  石浅忆没有说话,只是以几乎看不到的幅度点了点头。


  那帮我做三件事,第一,你先站起来。叶飘红笑笑地说。


  石浅忆缓缓地站了起来。


  第二,喝了这杯酒,感谢你刚才为我弹了首这么好听的琴曲。叶飘红倒了杯酒,放在石浅忆的面前。


  石浅忆伸出纤纤玉手,拿起酒杯,轻啜而尽。


  第三件,叶飘红说到这笑了笑,停了停再说,我想你告诉我为什么徐三爷会接手你这个烫手山竽?


  因为我失踪的父亲和徐三爷是生死交。石浅忆轻轻地回答。


  生死交?莫非你的父亲是。叶飘红略微有点惊讶地问。


  我父亲名上破下天。石浅忆点点头,似乎在肯定叶飘红心中的惊讶。


  一拳开山,石破天惊,没想到你父亲是石破天。徐三爷的生死交就是我的生死交,这件事我尽力而为吧。叶飘红说。


  谢谢。石浅忆施了个礼,答道。


  只是不知为什么徐三爷会把这件事推到我的头上。叶飘红摇头苦笑。


  因为徐三爷对我说叶爷你是个大人物。石浅忆回答。


  大人物?叶飘红听到不由笑了,擦了擦鼻子,说,我听过人家叫我流氓,浪子,小偷,痞子,酒鬼,就是没有听说过人叫我做大人物。


  


  从徐三爷家里出来后,石浅忆与叶飘红结伴而行。出门送行时徐三爷望望石浅忆,又望望叶飘红,眼中尽是揄揶之色,叶飘红惟有报以苦笑。


  稍后找个客栈住下,然后你向我详细地说一下焦尾现在拥有者的情况,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叶飘红对着石浅忆说。


  好的。叶爷。石浅忆点头说。


  你我朋友用不着称我为叶爷,叫我做叶飘红就行了。叶飘红说。


  石浅忆没有回答,只是略略地点了点头。


  还有,你最好能轻微地化一下妆,再把这顶帽子摘掉,你这身行头比较引人注意。叶飘红看着石浅忆,说。


  石浅忆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


  叶飘红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为了让石浅忆保持平常而摘下帽子固然是重要原因,但仿佛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似乎很想知道石浅忆深藏在那顶笠帽之下的容颜。


  叶飘红望着天上飘过的白云,不禁地笑了笑。


  浮云也会倦,浪子也会累。


  


  3


  我父亲的拜把子兄弟就是这里的盐商,名为钱宁,这是他家的平面图,而焦尾就藏在这个小房间。石浅忆在客栈里拿出一幅卷轴,摊开,给叶飘红看。


  叶飘红看了看石浅忆摊在桌上的卷轴,上面的标记很清楚,而红点所圈的一个小房子就是存放焦尾的地方。叶飘红看了看石浅忆,问,你怎么得到这幅图的?


  我潜进钱宁的房子三回。石浅忆淡淡地说。


  叶飘红望了石浅忆一眼,没有惊奇,石破天的女儿会武功不出奇,不会武功才出奇。


  你连焦尾的存放点都探好了,为什么不取?叶飘红指着那个红点问石浅忆。


  因为我的能力只能探察到所存之地,但是我却取不了。石浅忆说。


  石破天的女儿都取不了,我也未必能取。叶飘红望着那个红点,苦笑道。


  不会的。徐三爷说世上只有叶飘红不想做的事,没有叶飘红做不了的事。石浅忆对叶飘红对。


  徐三爷什么时候也变成马屁精了。他给你灌迷汤,可把我给害苦了。叶飘红不由苦笑。


  你什么时候去?石浅忆问。


  今晚。叶飘红说。


  我也去。石浅忆淡淡地说。


  你希不希望偷琴时被人发现?叶飘红突然问石浅忆。


  不希望。石浅忆回答。


  那两个人容易被发现还是一个人容易被发现?


  两个人容易被发现。


  所以只能我一个人去。叶飘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叶飘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那幅卷轴,看了大约半个时辰,把所有的内容和细节都记住了,然后卷了起来,还给石浅忆。


  今天晚上我要去。石浅忆说。


  叶飘红没有说话,就是那样地望着石浅忆。


  你不怕吗?孤身潜进去?片刻后石浅忆投降了,问叶飘红。


  我只怕一样东西。叶飘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


  什么?石浅忆问。


  寂寞。叶飘红淡淡地说,一饮而尽。


  石浅忆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望着叶飘红。


  你是不是想帮我?叶飘红问。


  石浅忆点头,缓慢,但是毫不迟疑。


  那么,可否在我离开之前,为我献上一段曲,一首词?叶飘红举起酒杯,微笑着对石浅忆说。


  石浅忆没有说话,坐了下来,轻抚瑶琴,妙音响起,弹的是阳关三叠。


  夕阳渐落,世人几许醉,几许醒。


  


  避开所有的耳目,叶飘红成功地潜到了一棵大树上,旁边就是存放焦尾的房子。房子旁边有三个人在站岗,要想从树上不为人知地到房子上简直是痴人说梦。


  叶飘红望着下面三个不断走动的人,没有着急,而是慢慢地在想办法,他从来不急,他的双手永远稳定而干燥。


  叶飘红抬起头来望了望天,今天是初一,没有月亮,夜色浓黑,当下惟一有光的就是三个守夜人手上的灯笼,叶飘红手上握好工具,等行时机。正巧一阵大风吹过,三个人手中的灯笼也被吹得左摇右摆,叶飘红右手把一个攀墙时所特制的工具抛出去,当铁镖头附在屋檐时,左手一扯线,双脚在树上一借力,像一只在空中滑翔的飞鸟一般,身子向屋顶上滑了过去,正当叶飘红身子停留在半空中时,地上的三个人手中的灯笼突然停止摇晃。他们的眼光向停留在半空中的叶飘红望去,而还有十二根飞镖跟着他们的眼光一起向叶飘红飞去。


  叶飘红停在半空中正是陈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十二根飞镖夹着风声向他袭来,叶飘红立马松开拉着绳子的手,使出千斤坠的功夫,身子急速向下堕,飞镖擦着叶飘红的额头飞了过去,隐隐间还可感觉到一股的寒气。


  叶飘红将要堕地,地下三个人已然握刀在等待,叶飘红下堕之势速狠,三人围成一圈的一刀仿佛避无可避,持刀的三人甚至嘴角都已经露出了微笑,但是叶飘红在下落之时身体变为大字型猛然向外一撑,下落之势突然减慢,缓了一瞬间,但是对于叶飘红来说,一瞬间就已经够了,那瞬间他射出了三颗小钢球,都打在持刀人的手腕之下,持刀人手一麻刀都掉了。叶飘红落地就势一滚离开了包围圈,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在那三个持刀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飞身撞进了那间放着焦尾的房间的门。


  进入房间后叶飘红站住了,因为他不得不站住,他前面有五把刀对着他,后面也同样有五把刀在对着他,房间里空无一物,就只有这十个人,十把刀,看来已经埋伏在这里很久了。


  我认输,任你们处置。叶飘红对着一个看上去像是头目的人耸耸肩,说。


  谁派你来的?那个头目问。


  我自己来的。叶飘红眨眨眼,笑。在这种情况下叶飘红还笑得出,而且还是那种毫不在乎的笑,叶飘红所特有的慵懒的坏坏的笑容。


  一个月前有个黑衣人来过三回,是不是你?头目问叶飘红。


  谢谢。叶飘红说。


  什么?那个头目以为自己听错了,向前走了一步,问,叶飘红就是等这个瞬间,包围圈已经出了一个缺口,叶飘红微笑着向前踏出半步,然后一个疾影步猛然一窜冲出了包围圈,然后身形稍微一顿,居然向后掠去,而那些埋伏的人刚好持刀向前冲,这样叶飘红刚好就与他们交差而过,再用力一蹬越出了房门,使出他所特有的攀爬武器,钩住墙,一用力,如一只滑翔的鸟儿一般飞过墙沿,跃上旁边的树,向远处遁去。


  持刀人拿着刀冲出来的时候,只能看得到叶飘红那模糊的黑影了。


  他和我说谢谢?什么意思?头目望着叶飘红远去的背影,兀自迷惑。


  叶飘红的身影在树间跳跃,最终远远地向远方掠去,像一片在秋天里飘零的红枫叶一般,不见了踪影。


  无月之夜,枫叶飘红。  


  


  回到客栈,叶飘红推开了门,石浅忆看到他,吃了一惊,不过吃惊的表情只在脸上闪了一下,马上回复了平常。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匪人。石浅忆对着叶飘红轻轻地说。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耸了耸肩,说,焦尾没弄到手。


  为什么?石浅忆问叶飘红。


  因为出了点小意外。叶飘红说。


  石浅忆点点头,没有作声。


  我们要立即离开这里。我怀疑钱宁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行踪了。叶飘红对石浅忆说。


  我们向哪走?石浅忆问。


  向北。叶飘红淡淡地回答。


  好的。我简略的收拾一下东西。石浅忆说。


  好的。我在外面盯哨顺便等你。叶飘红说,然后推门出了去。


  片刻后石浅忆走了出来,叶飘红和她结伴而行。行至半路,天已然开始亮了,第一束曙光打在石浅忆的脸上时,叶飘红似乎已然看呆了。


  没想到戴六根发钗的你还是那么的漂亮。叶飘红轻轻地对石浅忆说。


  石浅忆似乎有点惊讶,摸了头一下,然后说,可能是刚才行动匆忙掉了一根的,小女子本有七根发钗的。


  叶飘红望着曙光下的石浅忆,没有说话,向北掠去。


  


  4


  叶飘红带着石浅忆一直向北走,去了另一间客栈里投宿。


  看来钱宁家一早就盯上你了,存放焦尾的那间房里除了十个人十把刀外没有其他的了。叶飘红稍稍休息后对石浅忆说。


  你被十个人包围?石浅忆问。


  叶飘红点点头。


  那你怎么逃脱的?石浅忆问,呼吸有点急促,因为这是一件凶险异常的事。


  叶飘红笑笑,不紧不慢地把整件事说了出来,平静得好像这件事并不是刚才才发生的,好像这件事并不是发生在他的头上一样,而石浅忆就一直用手捂着胸口,直到听到最后叶飘红成功逃离才松了口气。


  那接下来怎么办?钱宁大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没有时间再去侦查了。石浅忆问完叶飘红脱险经历后,停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我们找不到,那就准备让他送出来。叶飘红笑笑说。


  什么意思?石浅忆问。


  这里的习俗是婚嫁的前一天,女方要把嫁妆送至男方的家,而焦尾这么够份量,必定摆在很显眼的地方让沿途的观众看到,以壮他钱宁嫁女的气概,而这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叶飘红说。


  但是沿途必定有众多护卫保护,没事吗?石浅忆问。


  大内皇宫的护卫多不多?叶飘红突然问石浅忆。


  多。石浅忆回答。


  我就曾经潜过进去,偷过一样东西。叶飘红笑。


  什么东西?石浅忆有点好奇的问。


  一瓶一百五十年酿的好酒。叶飘红擦擦鼻子,笑。


  石浅忆没有说话了,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偷得进大内皇宫去偷一瓶稀世好酒的人当然可以在大街上偷一具瑶琴。


  这是刚才我替你买的发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戴上去吧。叶飘红递过一个精致的发钗,对石浅忆说。


  石浅忆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接过发钗,没有说话。


  我还是觉得你戴七根发钗好看点。叶飘红轻轻地说。


  


  翌日清晨,叶飘红和石浅忆在钱宁送嫁妆必经的一条大街上喝茶。


  钱宁的嫁妆队伍什么时候到?石浅忆问。


  中午时分人最多最热闹,应该在中午时分就可以到了。叶飘红说。  


  我叫你准备好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叶飘红问石浅忆。


  石浅忆点了点头。


  那就喝茶吧,等他们来。叶飘红笑笑说,举起茶杯,他什么时候都那么冷静,双手永远保持稳定而干燥。


  石浅忆埋下头去喝茶,似乎有点紧张。


  中午时分,热闹非凡的嫁妆队伍将要进入这条长街了。


  你去按原来设计好的去准备一切,焦尾由我负责得手。叶飘红压低声音,对石浅忆说。


  石浅忆点点头,转身走开了,叶飘红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午时过一刻,嫁妆队伍转入大街主道,在队伍的中间有一辆高头马车,由两匹马来牵,马车上有间小阁,阁前的丝绸已然被挂至两侧,而摆在小阁中的就是那具古琴焦尾,马车旁左右各有三个护卫,而整个大队的左右侧还各有两列的护卫保卫,人群被隔开十米,整个队伍看上去甚为壮观。


  叶飘红擦了擦鼻子,笑。叶飘红在干一件很有把握的事情之前一般都喜欢擦一下鼻子,这回也不例外。


  马车经过叶飘红的面前时,叶飘红左手掷出一块石块右手掷出一铁锤,同一时间,石块中右边牵车马的马眼,铁锤击中马车上的小阁,马在吃疼跳起的同时,马车上的小阁被击碎,在众人还回不过神来时,一根皮鞭已然紧跟着铁锤之后向小阁飞去,马吃疼跳起,焦尾琴也被马车震上半空,而这时紧跟而来的皮鞭正好绕上了焦尾,这时众护卫已回过神来,持刀向叶飘红冲去。


  叶飘红焦尾得手,一笑,右手大力地把连着焦尾的鞭子向后甩去,正巧落在了远处观望且已经骑在马上的石浅忆手中,接着叶飘红左手从怀里掏出一袋的面粉向众待卫一撒,趁面粉把待卫的眼睛迷住之际,一个燕子三抄水的身法,跃上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马匹,和石浅忆一起,纵马离去。


  到待卫睁开被面粉所迷的双眼之时,叶飘红和石浅忆早然离去,只剩下两个看不清的黑点了。


  


  别走官道,跟着我来。叶飘红纵马带着石浅忆跑。


  不回客栈了吗?石浅忆问叶飘红。


  不回了。叶飘红回答。


  但是我的琴还在客栈里没有带出来,那具琴虽不是焦尾般的好琴,但却是我母亲的遗物,我想回客栈取它。石浅忆对叶飘红说。


  真的吗?叶飘红调过头来,问石浅忆。


  嗯。石浅忆低下头来,避开了叶飘红的目光,说。


  那就回去吧。叶飘红转过马头,淡淡地说。


  


  叶飘红和石浅忆纵马飞奔,叶飘红在前而石浅忆在后,他们在穿越一片树林,树荫浓浓。


  叶飘红在前面跑着,突然他的马的前足往前一陷,然后双脚一跪陷入一个坑内,而叶飘红在马足陷入坑内的一瞬间已反应过来双脚一蹬离开马鞍,一个向后空翻落在石浅忆的马上,用手紧紧地勒住马缰,石浅忆的马高声一嘶后停了下来,恰在落马坑的边缘。


  叶飘红看了一眼,落马坑内有埋有刀,陷进去的马已然被乱刀扎死了,若不是瞬间他反应过来离开马鞍,那他就和马同一下场了。


  叶飘红,名不虚传。一阵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八个人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包围着叶飘红,呈半月型,每人手里拿着一把鬼头刀,杀气阴森。


  叶飘红望着挡住了后退之路的八个人,此时前有早已挖好的落马坑,后有持刀呈包围之势的追兵,这时叶飘红竟然笑了,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投降了你们能不能保证这个女子的安全?叶飘红笑完之后问那八个持刀的人。


  可以。当中一个胡须浓密的大汉说。


  好的,我下马自缚。叶飘红擦了擦鼻子,笑着说。


  先把焦尾还回来。那个大汉望着已然翻身下马的叶飘红,冷冷地说。


  好的。叶飘红笑,然后解下缚在背后的焦尾,突然一个疾影步,举起焦尾向那位大汉横扫过去,大汉咋吃一惊,但很快又回复冷静,手腕一抖,手中的鬼头刀向着迎面而来的焦尾砍去,叶飘红左脚点地为支点猛地一旋,躲过砍过来的鬼头刀,焦尾一旋打在了大汉的所骑的马头之上,同时焦尾向后一抛扔回给了石浅忆,大汉的马吃疼惊跑,而石浅忆在接到焦尾后纵马向人群的缺口中跑出,叶飘红待马经过时抓住马尾飞身掠起,端坐在马背上后立即勒缰停马,与众大汉对望,追兵回过神来时叶飘红和石浅忆已然在他们身后了。


  叶飘红和石浅忆背靠背,石浅忆在前面提缰,叶飘红则在后面监视敌人。


  慢慢地向前走。叶飘红对石浅忆说,然后拿出日落弓,指着面前的八个人,淡淡地说,过来一个杀一个,过来两个杀一双。


  叶飘红的脸上没有表情,没有表情是最可怕的表情。那八个大汉看着叶飘红手中的日落弓,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石浅忆和叶飘红离开。


  高哥,他们跑掉了。其中一名大汉对着头目说。


  对啊,跑掉了。那名头目望着叶飘红和石浅忆远去的身影,说,然而,他却笑了,很得意地笑了。


  


  叶飘红和石浅忆策马奔跑,一匹马背两人自然跑得累,在一处地方短暂地休息后他们便再次起程了。


  刚才真险。石浅忆捂着胸口,说。


  嗯。叶飘红望着石浅忆,回答。


  刚才你肯定很慌张。叶飘红望着石浅忆的脸,轻轻地说。


  为什么?石浅忆问。


  因为你的发钗不小心又掉了一根。叶飘红轻轻地笑。


  石浅忆身子微微一颤,没有说话。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头上插着的自己送的发钗,笑了笑,也没有说话。


  一匹马儿载着两人向远方跑去,跑向天与地的交界之处,那里充满曙光。


  


  5


  黎明,石浅忆醒来,发现叶飘红在望着她,脸上是叶飘红所独有的微笑。


  叶飘红见石浅忆醒来,没有说话,指向桌上,桌上放着一具琴,是石浅忆当初随身携带的琴。


  石浅忆低低地惊呼一声,然后飞身过去,紧紧地抱着那具琴,如抱着失散多年的情人一般,坚决而温柔。


  你怎么把琴弄回来的?石浅忆问叶飘红。


  昨天夜里我回客栈,发现琴已经被他们取走了,于是趁他们夜晚休息的时间里夺了回来。叶飘红擦了擦鼻子,淡淡地说。


  危险吗?石浅忆愣了一会后问。


  出了点小事故,不过已经解决了。叶飘红说,然后笑。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那比平日略显苍白的面孔,突然扑上前去,扯开叶飘红胸前的衣服,白色的止血布赫然映入石浅忆的眼前,而且正有不断的细小的血珠在泌出,从血水的位置可以看出,那一刀的位置赫然就砍在叶飘红的心脏的边缘。


  当时情形凶险,那一刀若不以胸去顶的话琴就会被削去一截,所以我别无选择。叶飘红擦了擦鼻子,笑着说。


  你用自己的命去捍卫这具琴的安全?石浅忆突然高声地问叶飘红。


  叶飘红笑笑,然后点头。


  你是不是白痴傻子?石浅忆继续高声问叶飘红。


  它是你的知已,我不想看到你寂寞的表情。叶飘红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轻轻地对着石浅忆说。


  石浅忆望着那具琴,片刻后拥入叶飘红的怀里放声大哭,而叶飘红则拥着石浅忆没有说话,叶飘红把眼光投向外面的天空,静静地伫立。


  石浅忆哭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止住了哭,沉默了很久,仿佛在做一个很重大的决定,然后坚决地抬起头来,望着叶飘红的双眼,说,我是风筝里的人。


  叶飘红笑笑,没有说话,仿佛一早就知道一般。


  我是风筝里的人,神秘组织风筝里的人。石浅忆看叶飘红没有反应,再一次对他说。


  我知道。叶飘红淡淡地对石浅忆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石浅忆大吃一惊,问道。


  从你掉的第一根发钗起我就知道。叶飘红说,望着这个隶属于风筝组织想要来拿他命的女子,居然笑了起来,是叶飘红所特有的笑容,像冬日的阳光一般,慵懒而给人带来温暖和希望。


  


  沉默,沉默过后还是沉默。


  石浅忆说出自己是风筝的人之后一直没有说话,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叶飘红,最后终于怯怯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叶飘红问石浅忆。


  知道我是风筝里的人。石浅忆问叶飘红。


  叶飘红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倒了一杯酒放在石浅忆的面前,轻轻地说,在我告诉你之前,可否献上一首曲,一段词?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那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容,仿佛有点不可相信,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要听琴,但还是坐下来,为叶飘红弹奏了一曲。


  弹的是古调亢龙有悔,叶飘红边听边用手合着节拍在腿上轻轻地拍打着,一时间整个房子只剩下音乐,以及乐中散发出来的浓浓的悔意。


  曲终人静,石浅忆把双手低低地按在琴弦上,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第一,我是听你的琴而认识你的,你的琴声卓越不凡,所以我曾细细观察过你的十指,毫无瑕疵,而练武之人手指必然会粗糙一些,练武之人必弹不出你那种琴声,所以我断定你不会武功,而你却自称潜进钱宁府三回探听消息,这时我已经有点怀疑了。第二,你图上所标的那间存放焦尾的房间里埋伏了十个人,呈包围型站好,为的是让我无路可逃,他们不可能日日这样在一间空房子里空等,惟一可能的是这是一个事先设好的局,另外我脱险回来之后你脸上那种惊诧之色虽一闪而过,但还是让我抓住了。叶飘红对着石浅忆说,而脸上却一直还带着那种毫不在乎的笑容。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


  从钱宁府后逃脱,我跟你说要走,为了考验你一下,我故意找机会和你说我们两人将会向北逃跑,而这时你进客栈去收拾东西,偏偏这时你头上少了一根发钗,或者你以为自己放得很隐蔽,但是我却知道你将发钗放置在了床底下,发针的方向指着北面,指向我们要去的方向。这时我已经知道你来请求我帮忙是为了设一个圈套让我钻。


  石浅忆低下了头,仿佛已经失去与叶飘红目光对视的勇气。


  我们成功取得焦尾之后,本来我们可以很安全地逃离,而你却坚持要回客栈去取你所带的琴,而在回去的途中,我们则遇到了埋伏,埋伏的不仅有人,还有必需花费大量时间去挖掘的落马坑,,所以可知道这一切都早已准备好的,我不会将行踪告诉敌人,那么就只剩下你将行踪告诉敌人的可能性了。叶飘红懒懒地坐在椅子上,对石浅忆说,脸上甚至还保持着笑容。


  石浅忆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叶飘红,眼神中有了一种坚决,一种愿意接受任何处罚的坚决。


  而最大的破绽是,你要我取的这具琴根本就不是焦尾。叶飘红望着石浅忆说。


  你怎么知道的?石浅忆轻轻一颤,问。


  我们遇埋伏时我曾用所盗之琴来与那位头目交手,他的刀丝毫没有猜疑地往下砍,一点都不怕会损坏琴,若那具琴真的是焦尾的话,他的刀必然不敢往下砍,否则他砍破焦尾,他的主人必砍他的头。叶飘红说。


  石浅忆没有说话,眼神中的惊诧已然慢慢转变成一种钦佩。


  在最后我们逃离埋伏后向北走,在树林里休息时,你还是留下了一根发钗,发钗上还是指着我们逃离的方向,那时,我就已经确定无疑了。叶飘红擦了擦鼻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冒死帮我取回我的琴?石浅忆望着叶飘红,问。


  第一,        我曾答应你要帮你取回焦尾,言出必行。叶飘红淡淡地说。


  那么第二呢?石浅忆问。


  第二,我相信能弹出那种境界的音乐的人不会是坏人,无论她做着什么,我相信背后一定会有她的苦衷。叶飘红笑笑说。


  有没有第三?石浅忆低下头,继续问。


  有,第三,你到现在还戴着我送给你的发钗。叶飘红叉着腰望着石浅忆,像孩子一样带着几分调皮笑了起来。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怔住了,没有说话,由得眼泪在脸上不断地任性。


  叶飘红弯下腰来为石浅忆抹去眼泪,动作轻盈而温柔。


  窗外的阳光打了进来,他们两人的背影被拉得很长。


  


  夜深了,一灯如豆。


  风筝派给我的第二任务是要杀死你。石浅忆哭过后回复了平日的冷静,对叶飘红说。


  那第一任务呢?叶飘红挑起右边的眉毛,饶有兴趣地问。


  因为要杀你很难,成功的机会不大,所以我真正的任务是要引你北上,拖住你的时间。石浅忆说。


  拖住我的时间?叶飘红喃喃自言,脸色开始凝重。


  请问雨深秋现在在何处?石浅忆问。


  奉皇上之命去西部一个镇查一件案。叶飘红回答。


  那请问花无语行踪如何?石浅忆再问。


  花无语一般都在他的无语花居里隐居赏花。叶飘红回答。


  那再问水东流行踪如何?石浅忆再问。


  他开始接手威远镖局的生意,开始押一趟重镖,目的地是广州。叶飘红说。


  你们四人分布在全国的东南西北,如果风筝此时派人前去追杀身处东面的花无语,你们谁救得了?石浅忆问。


  他们出发多久了?叶飘红望着石浅忆的眼睛,急急地问道。


  三天。石浅忆回答。


  叶飘红一听,立马站了起来,下楼牵马。


  你今天才刚受伤,不宜远行,特别是快速远行。石浅忆赶下楼来拉住叶飘红的手。


  花无语的生命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叶飘红望着石浅忆,淡淡地说。


  为什么?石浅忆问。


  那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让我不寂寞的人。叶飘红回答。说完之后翻身上马,向东面奔去,石浅忆迟疑一下之后,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马,跟着叶飘红飞奔过去。


  夜深人静,月色如钩。  


  


  6


  三天两夜,换了五匹马,叶飘红几乎没有休息过,而石浅忆紧跟着其后,丝毫没有落后过。


  到了一座山前,叶飘红下马,石浅忆也翻身下马。


  回去。叶飘红望着石浅忆,淡淡地说。


  石浅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叶飘红的身后。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好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说,让你憔悴了。


  石浅忆身子轻轻一颤,眼睛稍微红了一下。


  叶飘红摇摇头,弃马从山中走了进去,石浅忆紧跟其后,经过许多意想不到的曲折之后,一片天地豁然开朗,山腹中有一大块的平如平原的平地,而上面种着很多花,无疑就是花无语所居的无语花庄。


  希望能赶在你的同伴来之前来。叶飘红边走边说。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的背影,眼神中仿佛有一丝的愧疚。


  叶飘红走至花庄门口前细细地看了一下放置于门口的花,再看了一下花庄里的房屋,门窗紧锁,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叶飘红转身向石浅忆说,这里的花美不美?


  石浅忆望着一片花海,点点头。


  叶飘红望着那些花海,竟似乎已经望痴了,然后再看着石浅忆,轻轻地笑道,置身花丛君显眼。


  石浅忆两片红霞飞上脸颊,低下头去。


  走,花无语的地窟里有六十年陈的竹叶青,我们品一杯去。叶飘红对着石浅忆说,然后抬脚向房子走去。


  飘红,等一等。石浅忆跟着叶飘红的身后,突然喊了起来。


  什么事?叶飘红停身转头望向石浅忆,但是手还是顺势地推开了门,石浅忆连忙推开叶飘红,而此时一支箭从房里射出直取叶飘红的左心房,而因石浅忆撞开了叶飘红,那箭射的位置偏了一点,射中了心脏的上方,也就是射中了叶飘红前几天的旧患,早已结枷的伤口再次崩裂,血如泉水般地涌了出来。


  叶飘红在倒地的过程中抽也随身携带的落日弓,向屋里放箭之人放了一箭,箭射中了那人的右肩,箭穿透他的身体,把他钉在了墙上,虽然不死,但也受了重伤。


  先救那个人,然后用绳索把他绑起来。叶飘红对石浅忆说,然后点了自己身子的三个穴位止住血,然后晕晕地倒下了。


  


  叶飘红醒过来时,他已经在一辆奔驰的马车之上。


  你没有事吧?叶飘红醒过来第一句话先问石浅忆,同时发现自己上半身赤裸着,胸口处包着绷带,伤口已经被石浅忆处理过了。


  没事。石浅忆看到叶飘红醒了过来,高兴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才可以回答。


  那个在花庄里的人呢?怎么样了?叶飘红接着问。


  他举刀自尽了。石浅忆说。


  叶飘红叹了口气。


  我们现在去哪?叶飘红问石浅忆。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石浅忆回答。


  这是一个计中之计,对吧?沉默片刻后,叶飘红问石浅忆。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憔悴的脸,流着泪,点了点头。


  让我去救花无语,而其实真正的杀着却埋在花无语处,高。叶飘红笑。


  你一早就知道啦?石浅忆问。


  一开始不知道,在我进花庄的门后我就知道了。叶飘红回答。


  石浅忆没有说话,只是有点疑惑地望着他。


  我一进门,就发现无语在门口摆的花,左边三盘牧丹,右边三盘君子兰,这是他出行未归的标志,他经常出去寻找各种奇花异草,经年不在家也毫不出奇,所以和我们约定了这个标志。而房屋的门窗却紧闭着,埋伏之人想假装出屋里没人的假像,没想到弄巧成拙,殊不知无语房内也栽有花,他的屋子是常年开窗通风以供花气息顺畅的,凭着这两点,我知道必有人伏在无语的房屋内。叶飘红回答。


  那你还推开那道门,你是傻子啊?石忆浅问叶飘红。


  我想试一下你会不会来救我。叶飘红艰难地笑了笑,说。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泪流满面。


  叶飘红艰难地举起头,摸了摸石浅忆的头发,温柔地说,没事了,我不还好好地活着吗?


  你,你好好,好好地休息一下吧。石浅忆哽咽着说。


  叶飘红笑了笑,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再次晕晕沉沉地睡去。


  


  叶飘红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在一间小茅房里了,里面布置简单而不简陋,石浅忆正在屋里的一个小角落里煮着一些东西,热气把石浅忆所包围,看起来有点模糊,像置身于仙境一般。


  叶飘红艰难地举起右手擦了一下鼻子,却不小心拉到了伤口,叶飘红的嘴疼得咧开了一下,然后接着又笑了。


  你醒啦?石浅忆觉察到叶飘红醒了,连忙赶了过来,察看叶飘红的情况。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的脸庞,轻轻地笑着,然后问,这里是哪里?


  这是我准备做完这个任务脱离风筝后隐居的地方,放心吧,很安全的。石浅忆对叶飘红说。


  好地方。叶飘红环望了一下四周,微笑着对石浅忆说。


  你晕了三天了,别说那么多的话,来,先喝一碗热汤吧。石浅忆说,然后端来一碗热汤,开始喂叶飘红。


  叶飘红上半身倚在床上,开始一口一口地饮石浅忆喂给他的热汤,眼神中没有了浪子不羁与孤独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和满足的神情。


  叶飘红有多久没有停留下来,好好地在床上躺一下,慢慢地喝上一口热汤了?没有人知道,或者连叶飘红自己都不记得了。


  夕阳把收集了一天的阳光毫无吝啬地打出来,照在石浅忆头上,那根叶飘红送的发钗俨然插在最显眼的地方,放射着让人温暖的光芒。


  


  叶飘红和石浅忆就在这间小茅屋里住了下来,因为石浅忆坚持要叶飘红的伤势全愈后才离开。


  石浅忆每天都弹琴给叶飘红听,生活过得平静而悠闲。


  给我一杯酒。叶飘红听完石浅忆的琴后向石浅忆说。


  养伤期间不能喝酒。石浅忆对叶飘红说。


  叶飘红只能擦擦鼻子,报以苦笑。


  你是怎么学会喝酒的?石浅忆突然感兴趣地问叶飘红。


  你是怎么学会呼吸的?叶飘红反问石浅忆。


  我忘了。本来嘛,天生就会的。石浅忆想了一会后,向叶飘红吐了一下舌头,说。


  我也忘了,本来嘛,喝酒天生就会的。叶飘红回答,然后他和石浅忆一起在笑,窗外的白云在飘过,云卷云舒。


  你喝酒是不是因为寂寞?石浅忆问叶飘红。


  那你弹琴是不是也因为寂寞?叶飘红问石浅忆。


  两人都没有说话,相视而笑。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的笑脸,突然舍不得离开,像是小孩眷恋母亲的情怀一般,是一种依赖,一种充满了温暖的期待。


  


  三个星期后,叶飘红的伤口已经全愈了,可行动自如了。


  好了,你的伤已经好了,你要走了,我也要走了。石浅忆对叶飘红说,眼神里有着一丝丝的忧伤。


  嗯,一起走吧。叶飘红说。


  不,我要离开这里了,离开中原。石浅忆说。


  为什么?叶飘红身子颤了一下,问。


  因为风筝已经知道了我的叛变,想活下去的话,那只能离开风筝的势力范围,离开中原。石浅忆说。


  离开中原,那你去哪?叶飘红问。


  出关外。石浅忆抬起头来望着叶飘红的眼睛,说。


  关外风沙恶劣,而且游牧民族十分地排外,你一个女子怎么到外面去生存?叶飘红问石浅忆。


  石浅忆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本来我一点也不怕死的,不过现在我怕,我非常地怕。


  为什么?叶飘红问。


  因为我有了这两个月里的回忆。石浅忆望着叶飘红,坚决地说。


  叶飘红没有说话。


  所以我要活下去,我不能死,我要守候着我心爱的东西。石浅忆一口气说完,说完时不禁有些气喘吁吁。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的双眼,突然笑了起来,擦了擦鼻子,说,我认识一群匈奴朋友,他们守着一个草肥水美的地方,我带你去那里吧。


  匈奴朋友?是和你一起比箭的匈奴朋友吗?石浅忆问。


  对哟。叶飘红也笑了起来。


  说一下你们之间的趣事。石浅忆拍着手对叶飘红说。


  叶飘红擦了一下鼻子,然后开始讲述当年的一些趣事。


  叶飘红面带笑容在讲,石浅忆面带笑容在听,他们看起来都很快乐。


  既然分手近在眼前,何不让眼下余下的时光快乐地渡过?


  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7


  关外的路非常地难走,有很多地方马不能行,只能下马牵马步行。


  三个月后的奔波劳苦之后,叶飘红和石浅忆终于出关并且到达了叶飘红的匈奴朋友的领地,那里确实草肥水美,天底下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让人身心放松的绿色,属于天地间的颜色。


  终于到了,等会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叶飘红对着石浅忆说。


  石浅忆望着眼前的美景,似乎什么都忘了,然后转过身来对叶飘红说,能不能充许我在这里弹琴一首?


  求之不得。叶飘红笑道。


  石浅忆坐下来,对着天地间最美的景色,开始弹琴,这一回,连叶飘红都不知所弹为何曲,只觉得清新动人,喜悦中隐藏着丝丝的忧伤。


  这首曲何名?叶飘红听过后问石浅忆。


  是我新作的,名为心浅忆。石浅忆回答。


  心浅忆,忆浅心,浅心忆,忆心浅。叶飘红喃喃地说了几次之后不由地手击大腿,说道,好名,好曲。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突然神色变得很忧伤,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叶飘红没有惊讶,而是慢慢地替石浅忆抹去了泪水。


  叶郎,你,你,你快回去吧,风筝已经,已经在开始对付你了。石浅忆说。


  此话怎讲?叶飘红问。


  本来他们想在无语花庄那里置你死命的,后来失败了,所以他们就命令我要拖住你七个月的时间,让你七个月内不能在人世间出现,没办法,我只能让你带我出关,远离世人,走那些崎岖的山路。石浅忆说。


  你是不是有苦衷?所以不得不替风筝办事?叶飘红问石浅忆。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点了点头。


  叶飘红望着远处天地一线的地方,没有说话。


  你怎么没有问我我的苦衷是什么?石浅忆问。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片刻后笑了笑,是那种让人感到温暖的笑容,说,你有没有问过我父母姓名?有没有问过我师承何处?有没有问过我踏足江湖的原因?


  石浅忆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愿让人知道的隐秘,你和我都有,而我相信你。叶飘红说。


  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如此信任我?石浅忆问。


  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信念。境由心生,能弹出那种意境音乐的人,绝对不会是坏人,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叶飘红说


  石浅忆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流。


  


  三连计,三连计,这是谁的杰作,如此的庞大而精细?叶飘红喃喃地说,眼中有一股敬佩之情。真正让人敬佩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而并非是自己的朋友。


  叶郎你快回去吧,风筝在你在我的那所小屋里养伤时就已经开始活动了。石浅忆说。


  活动什么?叶飘红问。


  不知道,上面只有命令往下传,说是要我拖住你七个月左右的时间,但是另一方面要干什么我就真的是不知道了。石浅忆回答。


  我在无语花庄里中箭时晕过去两次,为什么风筝没有派人来杀我,那是杀我的最好时机。叶飘红问。


  因为从那时起,我已经背叛了风筝,我会尽全力来保护你。石浅忆说。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擦了擦鼻子,很高兴起笑了起来。


  我最后迫不得已为风筝干这件事,一是因为我的苦衷,二是因为这件事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否则我决不会把你骗出关外的。石浅忆说。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没有说话,因为心中的感受已经是言语无法表达的。


  快回去吧,风筝已经着手在对付你了,下一步的目标肯定就是你的朋友。石浅忆向中原的方向推了叶飘红一把,说。


  叶飘红望向中原的方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脱下脖子上的一条玉坠,交给石浅忆,说,向前跑上个五十里左右,把这条玉坠交给你所看到的第一个人看,他就会把你当作朋友。


  石浅忆握着还残留着叶飘红体温的玉坠,点了点头。


  叶飘红望着石浅忆,走上前去,拨起石浅忆额前细碎的发丝,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痕,说,这四个月来我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石浅忆望着叶飘红,说,有一天你倦了江湖里的生活,就来这里找我,我一辈子在这里等你。


  叶飘红点点头,然后猛地转过头去,大步向前走,翻身上马,扬鞭飞驰。


  飘红!!石浅忆突然对着叶飘红大叫。


  叶飘红猛然地勒住了马,但是没有回头,因为他怕一回头就没有勇气再离开。


  以前徐三爷跟我说你是个大人物时我还不太相信,直到现在我才真的知道,你是一个大人物,你是我心中最爱的大人物!石浅忆对着叶飘红喊。


  叶飘红停了一下,向着背后挥了挥手,然后策马飞奔,瞬间不见了影踪。


  石浅忆一人在风中伫立,手里紧握着叶飘红留下的玉佩。


  石浅忆相信总有一天叶飘红会活着回来找她,因为风筝是杀不了叶飘红的,因为叶飘红是一个真正的大人物。


  


  8


  花无语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向叶飘红说,这就是大半年前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情?


  对。叶飘红回答。


  就是因为你这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大半年,风筝才能顶你用你的名号来开枫糸列的店铺,牟取暴利后嫁祸到你的身上!水东流说,手往桌子上一拍,震得桌上的酒都洒了出来。


  幸好没事了。雨深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先是借浅忆托我找琴埋下杀机,失败后依靠浅忆传递信息而布下第二道埋伏杀机,而这一切都让浅忆故意露出破绽来,让我自以为看穿了一切,然后编了一个借口让我赶去无语花庄里,而把真正的杀机埋在花庄里,高。花庄里浅忆救了我,风筝一看杀我无望便让浅忆拖住我的时间,而在另一边以我之名开枫糸列,日后嫁祸到我的身上,杀人不见于形色,我真的想知道,想出一这糸列计谋来的是谁?叶飘红举起酒杯,情不自禁地问雨深秋他们三人。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好人。水东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没好气的回答。


  风筝咄咄逼人,看来不把你逼死是不会放弃的。雨深秋说。


  那我们就变被动为主动,我们主动向风筝出手。叶飘红笑着对雨深秋说。


  怎么出手?连平时沉默寡言的花无语都忍不住问叶飘红。


  佛曰不可说,时机到了,自然知晓。叶飘红笑道。


  叶飘红举杯站立,身后是艳花如海,而远处的天边模糊地泛起石浅忆的笑脸,叶飘红笑了笑,举杯临风,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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