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梦迷醉之花

　　记忆中，我寻到了那片紫，那是紫梦迷醉之花熏衣草的紫。如果有来生，可不可以做一株熏衣草；可不可只开在喧嚣退场的静夜里，临风沐露；可不可以和一切俗世羁绊都了断纠葛，没有悲喜，只负责美丽……


　　———   题    记                  


　　【一】


　　儿时的同学来信了，说她在南国的一个偏静的山谷里，遇见一大片异常旺盛的薰衣草花田。微风抚过，漫山遍野紫雾般萦绕，总有一阵似有若无的幽香。她说，那就像一场梦。


　　记忆中，我寻到了那片紫，那是熏衣草的紫。那大片大片的紫梦迷醉之花迎面袭来，有如孔雀开屏般的盛开着，蓝紫色的波浪伴随着花香，令人真正享受到和煦的阳光与微风轻抚脸颊的感觉。这种冷香般的惊喜绝对是与其他视觉不同的，这一点，我敢肯定。


　　【二】


　　没有人知道，我最喜欢的花是熏衣草。


　　熏衣草lavender，名乃源自于拉丁文lavare，意即“洗”，罗马人在洗澡水中喜欢加入熏衣草。熏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的奇迹”，其品种主要有：原生熏衣草（又称英国熏衣草），品质最佳，多半被用来制造高级的香水及香料；长穗熏衣草（又称薄荷熏衣草），叶子较宽，花茎及花穗都较长；混种熏衣草，是以上两种的混种，被大量栽培，目前熏衣草的故乡法国普罗旺斯花田内的熏衣草大多是这种品种……


　　【三】


　　小时候在养母家沿河而居。对岸有人家扎了篱笆，种了一大片紫色的熏衣草。春风拂过，熏衣草就梦幻一般蔓延开来。迎风摇曳的熏衣草，交织出紫色的梦境，拖曳到绿色的河面上，美丽得让人心生恍惚。那漫地的紫色，漫天的香气，每一步走动，每一次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它们无所不在。


　　我很喜欢她们。所谓一花一世界，常常想，来生就做一株熏衣草，只负责美丽。而其它的，则是以外的事情了。之所以喜欢做植物，是因为自己认为植物较之于动物来说，欲望朴素，接近于土地的芬芳，有一种空灵飘逸之韵，可以超脱俗世。   


　　【四】


　　阳光黯淡的黄昏，天空有些浑浊不清。


　　轻轻拈碎儿时同学寄来的紫色小花，任由淡到极至的甜散发，随即，将热水缓缓注入水晶杯里。为自己冲泡一杯熏衣草花茶。   


　　坐在九楼的落地窗前，戴着耳机，悠闲地听着MP3播放器里传出的音乐。远处的椰树随风摇曳。往事像阵阵微风，轻轻扑面而来，思绪涣散得触摸不到边际，在熏衣草清淡的暗香味中四处漫溢。偶尔随着小旋风盘旋着上升，或挂在树的枝杈，或像风筝漫天飞舞……


　　【五】


　　重新拾起废弃已久、台湾女作家朱天文写的短篇小说《世纪末的华丽》，在夕阳下慢慢地读着。


　　《世纪末的华丽》里的米亚一直在找一种紫色：“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和地方见过，但她确信只要被她遇见一定逃不掉，然后那一种紫色负荷的所有东西霎时都会重现。”


　　朱天文不事情节的文字，似乎把玄妙和颓废压成一片锋利的刀片逼近，割破了空虚的急景流年，淘空了所谓的内容。那份将爱情隐于色彩和嗅觉背后的解读，让我的感官仿佛窥见了“稀绝的颜色，是大马士革红织锦嵌满紫金线浮花，从摺起的一角衣摆露出。”


　　我想，她在小说中提到的那种紫色，应该是紫梦迷醉之花熏衣草的颜色。


　　【六】


　　熏衣草被晒干了，制成了干花或香水及香料等。到处是枯萎老去的声音。


　　青春逝去的表征，始于肉体。一无所知或是一目了然在某些特殊的场景下好似一些相同的词。


　　朱天文以华丽熟艳的技法笔调和文字写出人生腐坏前的一瞬，演绎着对人生苦短的感叹，对蜉蝣众生的同情，以及对一切青春的伤逝。不知一些来自另一个生命的消息以及追逐中的故事是不是终究会随孤独而衰退，仅仅靠断断续续的记忆而存活下来？


　　或许成长的意义应该是经常变更的吧。因为在这个被青春反复吟唱的主题里边，总有一种紫梦迷醉的声音一直都伴陪着我们，它如蝶一般的化身让我们在启蒙与告别中感悟一切。


　　【七】


　　站在这本世纪冉冉升起的地平线上，回望上世纪末坠落的夕阳，紫梦迷醉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就如流行的波希米亚，走到今天，是一种让西欧叠加东亚复古式的时尚，熨贴却又疏离。   


　　有次和表姐聊天，她回忆二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遇上她心仪而至今未能够牵上手的那个人，是在一块薰衣草花田。之后，很怅然的样子。或许沧桑与皱纹并无太大关系，我比她更惆怅，对她说：“你还是幸运的，我没有年轻就已经老了，只好在这里听你追忆。”两人抚掌相叹。


　　【八】


　　《恋恋风尘》是老狼很多年前的歌了，里面有这样一句歌词：相信爱的年纪。


　　紫梦迷醉的年纪，生命中也曾有过一种期待，渴望有那么一天，冰冷的石头上能开出鲜花，所有的付出不再是失望。


　　总是认为林黛玉葬花，其实哭的是她自己，香消玉殒时床边是紫色的杜鹃。每个女子都是一株娇蕊，花容月貌需要有赏花的人，否则便是良景虚设。但成长太快了，也就是一瞬间就消失殆尽的事，仿佛一过二十岁就老了。经过了多少驿站，便收获了多少失望。紫色迷醉之梦不经意把岁月都抹杀了，或者说被岁月给抹杀了。


　　【九】


　　用荆棘筑起篱笆，独自枯萎凋零着。逐渐远离人群，一切随生物钟遥控。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在东方亮起，会闭上疲惫的眼睛，安静地睡眠；当天边的彩霞被落日的余晖染红，大脑开始清醒，胡乱地找些东西充饥之后，便在虚拟的世界里漫游……


　　只是在虚拟的紫梦时空间穿行，一切眩目的、芳香的事物时时透露出一些神秘的意味，俗世风尘中恋恋不去的情感，左右着飘摇中的那份固执。一丝不肯悟道、缠绵人间的期盼在与记忆迷醉相守中平添了许多苍凉。


　　【十】


　　“浸浴前香薰后是不是从头来过叫身心变成净土


　　我放松香气在怀内吞吐为尘年是非申请


　　冷不防流动心里汗毛想起了前度从回忆上路


　　从泪水变滴露从头学到学到我的薰衣草


　　遇上火升华灵魂冒起生命线为什么我活不到更好”


　　……


　　陈慧琳在MP3播放器里深情地演唱着《熏衣草》。可是，总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年轻就已老去！无论音乐和熏衣草是如何地容易让人迷醉，即使是背人深处闭起眼睛，亦不会再有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十一】


　　如今岸已挪移；慈祥的养母日渐老迈；我已南迁；故乡那美丽梦幻般的熏衣草景色亦成了记忆中的绝唱。


　　然，紫色迷醉的梦境依旧蔓延继续，至今不知道如何忘却那美丽的一幕，只觉得没有一个人能够攀折，能够破坏那梦境。并且幻想着：如果有来生，可不可以做一株熏衣草；可不可只开在喧嚣退场的静夜里，临风沐露；可不可以和一切俗世羁绊都了断纠葛，没有悲喜，只负责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