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面的另一个

tianshanyunhai · 发表于 2006-4-12 14:10:30

我照照镜子，镜子被我擦得亮晶晶的，连镜子里的我也变得很漂亮。屋子没有人。我终于住进没有人的屋子里面了。妈妈还是疼我的，呵呵呵呵……妈妈说女孩子应该恋家的，可你怎么千方百计地要逃出去呢？妈妈说女孩子喜欢三个五个聚在一起嚼舌的，你怎么非要一个人住呢？可是妈妈最后还是说好吧好吧鸢啊，你出去住，你一个人住，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还是我的孩子……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原来妈妈对我这么好这么好。比起妈妈真的在身边唠唠叨叨，想念还要来得幸福。
 　　
 　　我叫鸢洗。你知道吗？我叫鸢洗。
 　　我对镜子里的另一个说。
 　　我叫鸢洗。你知道吗？我叫鸢洗。另一个对镜子外的我说。
 　　渐渐地我发觉我们俩的差异来，镜子里面的那个真真切切地比我漂亮很多呢！她的头发那么亮那么亮，她的牙齿那么白那么白，我怎么比得上人家呢？这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我呢？
 　　你是不是鸢洗？我问她。
 　　你是不是鸢洗？她在学我说话。
 　　我才是鸢洗。我说。
 　　为什么世界上只能有一个鸢洗呢？她说。
 　　我觉得一切都有趣起来。她的表情、动作都和我一样，我们都站着，隔着冰凉的玻璃，我们连口形都一样的，可我怎么听到了不同的声音呢？我打算和她好好地交流了。
 　　
 　　那么，我们好聊些什么呢？我问。
 　　镜子里面的另一个说，我们聊爱人。
 　　外面那个，你有爱人么？
 　　我不说话。
 　　外面那个，你有暗恋的人么？
 　　多少人知道才算是暗恋？
 　　你喜欢他，他不知道你喜欢他，那就是暗恋。
 　　我不说话。
 　　她似乎由不得我不说。她说，我知道你喜欢的是谁，你要我说出来吗？
 　　我歪了歪脑袋。
 　　我不知道我喜欢谁。真的。我说。
 　　怎么会呢？她说。
 　　怎么不会呢？
 　　
 　　然后我看见回忆，或许不是看见，只是回忆像营养液一样注射入我的脑子里面。
 　　
 　　我看见一棵树。那大约是松树。一个女孩子——总之我知道她是女孩子，尽管她外貌上并不像。她穿这宽宽大大的不合身的男装衣服，手里拿着一条透明的有水在不断流出的长水管。她在浇这棵松树。她似乎很认真的样子，至少她是竭力在表现得她是极认真的。为一棵植物浇过水之后，人和植物之间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关系，大概是类似烙印之类的东西吧，在人的眼中，这棵植物就会变的不寻常起来，像流着自己的血。
 　　这个时候一个男孩子出现了，他叫这个女孩的名字。他问她在干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问。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她回答。
 　　不是，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女孩子把水管扔在地上面跑开了。水仍前仆后继地源源不绝的从水管里流出来，流啊流啊流啊……
 　　离开了那棵树，女孩回头看了看那棵树。见到男孩拿着自己扔下的水管在为那棵树浇水，水流啊流啊，女孩仿佛还能听到水打在地上溅起泥土的吧嗒吧嗒声音。
 　　那个男的是你喜欢的人么？镜子里面的鸢洗问我。
 　　不记得了。我说。
 　　现在还喜欢？
 　　不知道。
 　　自然是喜欢。一个女人如果不实在讨厌一个男人，那她多多少少都有些喜欢他。
 　　古龙的话。我说。
 　　是的。
 　　你看古龙的书？
 　　你也看了？
 　　自然。
 　　那我自然看了，我们都是鸢洗嘛。另一个说。
 　　
 　　我喜欢过一个人，或者比喜欢更多一点点。怎么喜欢上的不记得了，喜欢的原因更是渺茫。安妮说爱是一种追寻。也不针对任何一个确定的方向。我不想说他不是我生命中那个极为特殊的人，那么不就不神圣了么？然而，感情变得模糊，最终面临消逝，事实却是无可否决。
 　　
 　　还有别的喜欢的人么？她问我。
 　　没有。我说。
 　　怎么会没有。她对着我阴阴地笑。
 　　你连我都想欺骗吗？她说。
 　　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你说陈渊？我说。
 　　陈渊是谁？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说起他？里面的问我。我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你的心里面没有他的影子。我听人家说，爱的人会住在心里，你之所以会难过，就是他操起一把锋利的剑，矫性地往你心上划，所以你就痛了，他也满足了。
 　　我不知道。我说。或许我是理应喜欢他的。一个女孩子每天到篮球场上面逛荡就是因为喜欢篮球场么？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在篮球场上面的人么？我这样努力地想去亲近他，接近他，看他，就算是隔得远远的都好，难道就不是喜欢他？
 　　你自然是喜欢他。里面的我说。
 　　
 　　我又合上了眼睛。是的，我喜欢陈渊。我见到他就有把他扒光了的冲动，切切实实的，或是说如饥似渴的，想把他赤条条地投到烧得滚烫的油锅里去，连皮带肉地嚼得一丝不剩。我会对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有这等胃口么？虽然古代小说里面也有把仇人的心挖出来送酒的例子，但你知道，他并不是我的仇人，是不？
 　　
 　　里面的，莫非我爱他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了？想要一点不剩的全部都想要了？
 　　镜子里面的人儿笑了起来，苍白的皮肤形成些细小的褶皱。
 　　如果，你杀死了他，你会想留下什么东西来陪伴你呢？里面的一个说。
 　　留下？我说。那自然是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了。
 　　那就是了，你并没有十分爱他，或是你根本就没有爱上他。你想要他，却不是想阿部定那样要他，要知道阿定杀死了吉藏之后可是拿走了他的“宝贝”的哟。鸢啊，你想要他，仅仅是因为你是一个色鬼吧！见到漂亮的小男生就想占有的色鬼！
 　　当然。里面的一个接着说下去。你当然不会是一个纯粹的色鬼啦，我不是，你当然也不是，我们是一体的嘛。你在篮球场上面眼睛一动不动地往他身上瞧，可是你心里面想的那个人是他吗？鸢啊，你真是不诚实的一个人呢。
 　　林渊好，喜欢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即使得不到他，最起码自己也不至于是在做什么怪异的事情、要遭人轻视的勾当，充其量不过徒劳罢了。你不是这样想的吗？而你真正喜欢的人，却是不可理喻的，所以你害怕别人知道。就像蚂蚁不理睬蜂蜜而偏爬向枯枝一样，你明着里恋着蜂蜜，实地里却是个爱枯枝的蠢货。
 　　
 　　我觉得我开始掉起眼泪了，里面那个恶毒的女人竟然这么说我，她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呢？而里面的另一个也跟着流眼泪了。
 　　我们是同一个人呐，不是么。我也是那只愚蠢的蚂蚁啊。她这么跟我说着，于是，我们同时看到了第三个人。
 　　我看到我曾经在睡梦中拥抱过的人。我看到泷。
 　　泷，你看，我们在拥抱。我们多么亲密地在拥抱。
 　　我在现实中逃避，却在睡梦中偷偷地拥抱你。
 　　
 　　我看到夏天的篮球场，夏天的太阳，夏天的风，还有树阴。我眼中的是空旷的场地上泷的样子。我什么都看不清。我不知道是因为近视还是什么的。我看见泷推着单车等我。我看见他了，却像看不见的样子。那个地方，那个人，你说过喜欢我吗？那句话，的的确确出自你的口吗？我不记得。
 　　所有的过去离我越来越远，我想乘通往天台的电梯，却降至地底。
 　　
 　　我是下贱的女人吗？我问。
 　　你不下贱，你只是不诚实。里面的这样回答。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对我是诚实的就好了。鸢，即使全世界都被你欺骗了，只要我还知道你，那就足够了，没有关系，我有足够的坚强让你哭泣。如果你没有办法接受现实，请回到我身边。
 　　
 　　有些人，就注定一辈子说谎，在没有人的晚上，另一个陪着她，抚慰她所有的伤口。 </td></tr> </td></t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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